铠旋归来

大周永和十二年春，北疆大捷的军报传入京城那日，燕惊云正在校场练箭。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的红心。箭尾白羽尚在颤动，贴身侍女青梧便急匆匆跑来，脸颊因奔跑而泛红。

"小姐！殷将军的军队已到城外三十里，陛下命百官出迎！"

燕惊云的手指微微一颤，第二支箭偏了半分，钉在靶子边缘。她放下长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弓身上那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十二岁那年，殷笙与她比试箭术时不小心留下的。

"备马。"她声音平静，却已转身向马厩走去，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

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争相涌向城门，都想一睹大周最年轻的将军风采。燕惊云骑着她那匹乌云踏雪，身后跟着八名燕府亲兵，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是燕将军！"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她，"听说燕将军与殷将军是总角之交，难怪亲自来迎。"

燕惊云恍若未闻，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城门方向。春风裹挟着城外桃李的花香拂面而来，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殷笙披甲出征前，在她耳边留下的那句话。

"等我回来，便不用再叫你惊云妹妹了。"

当时她不解其意，直到看见殷笙眼中闪烁的光芒，才恍然大悟，顿时耳根发烫。三年来，这句话在她心头萦绕不去，随着边关战报时喜时忧。

城门外尘土飞扬，黑底金边的"殷"字帅旗率先映入眼帘。燕惊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手心沁出细汗。

军队渐近，为首之人银甲白袍，胯下一匹赤色战马，正是殷笙。三年沙场磨砺，让本就修长的身姿更添几分凌厉。她未戴头盔，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愈发俊逸。

百姓欢呼雷动，殷笙含笑拱手，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当她的视线与燕惊云相遇时，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惊云！"殷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燕惊云马前。她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嘴角扬起少年般明朗的笑容，"三年不见，你可又长高了。"

燕惊云垂眸看她，只见阳光透过城楼的飞檐，在殷笙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脸比三年前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之色，唯有看向她时的眼神，依旧如少时般清澈。

"殷将军说笑了。"燕惊云刻意用了敬称，声音却软了几分，"陛下已在太极殿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殷笙会意，知道此刻不是叙旧之时，便重新上马，与燕惊云并辔入城。两匹马挨得极近，殷笙借着衣袖遮掩，悄悄握了握燕惊云的手腕，低声道："晚些我去找你。"

燕惊云没有回答，只是指尖轻轻划过殷笙的手心，像一片羽毛拂过。这个小动作让殷笙心头一热，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入宫面圣的仪式繁琐冗长。殷笙跪在太极殿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听着皇帝对她功绩的褒奖，心思却早已飞到了燕府。直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燕国公之女燕惊云，贤良淑德，武艺超群；殷将军殷笙，忠勇双全，战功赫赫。二人年岁相当，门第相配，朕心甚慰，特赐婚配，择吉日完婚。钦此。"

殷笙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皇帝竟将她与惊云赐婚？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一旦在洞房之夜暴露，便是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

"臣，领旨谢恩。"她机械地叩首，余光瞥见不远处燕惊云同样震惊的表情。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