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燕府后院的海棠开得正盛，月光透过花枝，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子时刚过，一道黑影轻巧地翻过围墙，落在燕惊云闺房外的回廊上。

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燕惊云立刻放下手中的兵书，快步走到窗前。她刚推开半扇窗户，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灵巧地钻了进来。

"你疯了？"燕惊云压低声音，"现在全城都知道你是男子，若被人看见夜闯我的闺房——"

殷笙摘下黑色面巾，露出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她今日未着男装，只穿了一件素白中衣，外罩墨色长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比白日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

"惊云，"她直接唤了闺名，声音有些发颤，"圣旨的事..."

燕惊云转身走向内室，殷笙紧随其后。烛光下，燕惊云才注意到殷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日未曾安睡。

"我已经让青梧在外面守着了。"燕惊云示意殷笙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你有什么打算？"

殷笙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我本想这次回来就向陛下请辞，恢复女儿身。谁知..."她苦笑一声，"现在若说出真相，便是欺君之罪。"

"我明白。"燕惊云在她对面坐下，月光透过纱窗，在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我父亲已经派人去合八字了，全府上下都在准备嫁妆。"

两人沉默片刻，殷笙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惊云，我们逃吧。去西域，去南海，去哪里都好。我这些年攒下的军饷足够我们——"

"然后呢？"燕惊云打断她，"让我们两家的老小替我们承担抗旨的后果？"她摇摇头，"况且..."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并非不愿嫁你。"

殷笙手中的茶盏一晃，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你...你是说..."

燕惊云抬眸看她，烛光映照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笙姐姐，我们相识十八年，你当真以为我只是把你当姊妹？"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殷笙心头一颤。自从十五岁那年她开始女扮男装继承家业后，燕惊云便再没这样叫过她。

"那年在马场..."殷笙声音微哑，"你故意摔下马让我接住，是不是..."

"是故意的。"燕惊云坦然承认，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还有你出征前那晚，我给你的香囊里..."

"绣了比目鱼。"殷笙接话，眼中渐渐盈满笑意，"我当时还以为你不懂这些闺阁把戏。"

燕惊云轻哼一声："我虽爱舞刀弄枪，却也不是木头。"她顿了顿，正色道，"但现在说这些无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场婚事。"

殷笙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她凑近燕惊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燕惊云听完，先是一愣，继而失笑："你倒是想得周全。只是..."她迟疑道，"新婚之夜..."

"放心。"殷笙握住她的手，"我自有安排。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燕惊云凝视着殷笙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她起身从妆匣中取出一对白玉镯子，将其中一只递给殷笙："这是我祖母留下的，说是要给..."她顿了顿，"要给心上人。"

殷笙郑重地接过镯子戴在腕上，白玉衬着她因常年握剑而略显粗糙的手，竟有种奇异的美感。她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两枚古朴的铜钱："这是我在西域得来的'比目钱'，据说能让有情人永不分离。"

两人交换信物后，窗外忽然传来青梧的轻咳声。殷笙知道时辰不早，该离开了。

"三日后，我会亲自来。"临行前，殷笙在窗边回头，眼中满是柔情，"我的...未婚妻。"

燕惊云抿唇一笑，那笑容比月光还要动人："我的将军，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