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跑道回教学楼的路,晚风把夕阳吹得只剩半抹橘红。宋江霜走在我左侧,受伤的膝盖微屈着,每走一步都轻顿一下,却始终没让我扶。我攥着空了的温水瓶,几次想开口问疼不疼,都被他突然加快的脚步打断。
走到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时,他忽然停住,背对着我望向操场方向。暮色里,他汗湿的校服后背还透着薄凉,我听见他声音发紧:“其实刚才冲线的时候,我怕自己摔在你面前。”
我愣了愣,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眼底的水光没完全褪去,反而映着树影晃得更明显。“怕我笑你?”我故意放软语气,想让气氛轻松些,却看见他猛地摇头,指尖攥着校服下摆皱出几道印子:“怕你觉得,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风卷着樟树叶落在我们脚边,他忽然抬头看我,眼神比白天更亮,像把没散尽的阳光都装在了里面:“我从小就总搞砸事,运动会报名时,班长问我报什么,我盯着1500米的报名表看了好久,满脑子都是你说‘会等我’的样子。”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没受伤的胳膊。他像被这一下触碰烫到,却没躲开,反而继续说:“刚才在终点抓你手腕,是怕你走掉...我知道很奇怪,但我就是...”话没说完,他突然别过脸,耳尖红得比夕阳还艳,剩下的话都被晚风卷进了树影里。
我从包里掏出备用的创可贴,蹲下身想帮他贴在露在纱布外的小擦伤上,却被他伸手拦住。“我自己来。”他接过创可贴的手指有些抖,撕包装时差点把纸片掉在地上。我看着他笨拙地把创可贴贴歪,忍不住笑出声,他抬头瞪我一眼,眼底却没半点怒气,反而藏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明天还要训练吗?”我站起身问他,他把用过的包装纸攥在手里,摇了摇头:“老师说让我歇两天。”顿了顿,他又小声补充:“不过...要是你想来看,我可以早点去热身。”
暮色渐浓,教学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我们并肩往校门口走,他没再躲着我的目光,偶尔会偏头看我,眼神里的怯意少了些,多了点像星光似的期待。走到分开的路口时,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皱巴巴的糖,是运动会前我塞给他的橘子糖,糖纸都被攥得发软。“给你。”他把糖递过来,指尖碰到我的手心,带着点薄汗的温度,“下次...我还想跟你一起走这条路。”
我接过糖,看着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受伤的膝盖让他背影显得有些笨拙,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晚风把他的话吹回来,混着樟树叶的香气,我捏着那颗没拆封的糖,忽然觉得,有些约定不用说得太满,就像此刻的晚风,不用急着吹散夕阳,也能把温暖留到星子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