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传来喜讯，函瑞的弟弟考上了复旦大学，他高兴的不能自已，我也暗暗想着老天爷是不是开始眷顾起我们了，让事情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还兴冲冲的给张奕然打电话，叫他这个当老师的帮忙问问怎么报专业，要不是张奕然多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就是你们来我们家做客后没过三天，函瑞又被小月亮发现晕倒在阳台上，我当时在厨房做饭，听见小月亮撕心裂肺的嚎叫后连锅铲都没放下就冲到阳台。
打120，通知函瑞的父母，把函瑞抬上担架……一切的一切又回到原点。
把函瑞安顿好后，我瘫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脑中还在回想着医生的话。
“BiPAP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唯一还能再试试的就是给他插管了，就是给他上那种大型的呼吸机。”
可是，函瑞他愿不愿意这样呢？
我一夜无眠。我和函瑞的父母都恳求医生，能不能尽量准确的预测他从这次急性衰竭中恢复的可能性，得到的回答是“不到百分之二十”。
我稳了稳心神，说：“那还有其他方法吗？”
医生点点头：“如果病人本人存活意愿较为薄弱，建议选择不插管，接受舒适护理，说白了，就是安乐死。”
函瑞的母亲听到这话，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她大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医生面前：“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给他插管吧……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
医生吓了一跳，赶忙搀起她：“这个……老人家，您先冷静些，这插管也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他指了指我和函瑞的父亲，“您要不和他们商量下？”
函瑞的父亲一边劝着老伴，一边对医生说：“我的儿子……如果不插管，有没有可能醒过来？”
医生无奈的摊开手：“可能，但应该就是……”他看了我一眼，我会意，向他走去。
见我走到了他的跟前，他压低声音跟我说：“要是不插管而醒过来，只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病人的爱人吧，现在病人的父母情绪非常不稳定，做的决定可能不会太理智。”他叹了口气，“依我看，其实……没有插管的必要了，让他没有痛苦的走吧。”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上天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住院第二天清晨，函瑞居然醒了。
他睁着他漂亮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我，再一次，微微摇了摇头。
我懂了他的意思了。
医生查房来了，还带来了一份《自愿放弃救治协议书》。他把协议书递给了我和函瑞的父母，说：“依照病人现状，我们医院会给患者以其家属这份协议书，决定权最后归病人自己，你们可以先看一下，讨论一下，如果同意的话，就让病人自己签字。我们一定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函瑞的父母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我一字一句的读完这份协议书，病房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函瑞微弱的声音从BiPAP面罩下传来。
“有笔吗？”
函瑞的父母听闻此话后掩面而泣。
我回到他的床前，他看着我，盖着BiPAP面罩的鼻梁上的眼睛炯炯有神，他轻缓又温柔的声音从面罩中传来。
“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意味着他准备要签订那份协议书，准备接受吗啡注入他的身体，准备好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摁响了床头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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