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电流杂音吞掉半声叹息，"左奇函，我承认我爱你。"
欢呼声掀翻屋顶的瞬间，通话戛然而止。我对着忙音大声喊了几遍"是游戏"，直到张函瑞迷迷糊糊从张桂源肩膀那里抬头说了句："博文明天笔试，现在该交手机了..."
后来我才从张函瑞那里知道，那晚北大自主招生的集训基地里，杨博文是握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在走廊站到天亮的。监考老师收走他掌心汗湿的手机时，金属外壳上还留着三十八度的体温。
而我在三天后，对着微信对话框里刺目的红色感叹号，把道歉小作文一个字一个字删成了空白。
"他说就这样吧。"张桂源把冰美式推过来时，榛果糖浆正在杯底结成琥珀色的疤，"你要不换个号码打过去？"
玻璃幕墙外，重庆的烈日正在嘉陵江面摔成碎金。我咬着吸管冷笑："人家可是要考北大的人呢，我们这些俗人别碍眼。"
冰块在齿间裂开的声响，像是宣泄着这两年本来可以更进一步的感情被硬生生掐断的恼怒。
不过后来回想，我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像博文这样一板一眼的人，他肯定觉得，真正的喜欢，是不会在这种调侃甚至有些轻浮的场合说得出口的。那些需要镁光灯见证的告白会随着掌声消散，可真正的喜欢，都是些说不出口的琐碎，像烟花绽开后回落的星火，安静地渗透进夜空的每一个角落。
"知道吗？"我对着碑上永远二十八岁的笑脸呢喃，"他婚礼用的背景乐，是跟你婚礼时用的那首一样的《Perfect》。"
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的挡在额前的碎发，露水沾湿袖口时忽然嗅到熟悉的香味。这味道从婚礼那日就顽固地附着在西装内衬，此刻却在墓园潮湿的空气里愈发清晰。
"还有，你绝对想不到。"我用袖口擦拭碑上水雾，大理石的凉意渗进腕骨，"他婚礼用的香水，也是你跟他推荐过的，张桂源当时喷的，一股雪松味，他和张桂源长的还有点像，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移情别恋了哈哈…"
我忽然干笑了几声，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冷雨惊醒恍惚的神经时，我发现指尖正无意识地在碑面勾画着他的死亡日期。就像婚礼那日，当杨博文走过红毯时，我在餐巾上百无聊赖地写着他的名字。
"他的婚礼的捧花是铃兰。"我对着虚空又举起伞柄，水滴在碑前溅成破碎的冠冕，"这种花的花语是'幸福的回归'。"
“他的幸福是回归了，可我的呢。”
一个多月前，一个普通的下午。我坐在工位上，两只手都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了，电话一个接一个，刁钻的甲方不停地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方案一改再改，弄了快十版都还没敲定下来，搞的我头昏脑胀，心里都在问候老板的祖宗十八代了。
“叮铃铃”
天哪，饶了我吧，又是谁啊！
我强压下涌到嘴边的脏话，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左奇函，我想让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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