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真像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混合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痕。眼前的疗养院废墟在月光下如同一具巨大的尸体，埋葬了缎夜和那些刚刚浮现的谜团。

"我们得离开这里。"陈静瑜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指着远处隐约的灯光，"那边有户人家，我们可以先过去。"

雨露·思仍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爱丝兰蹲在他身边，轻抚他的后背，脸上写满担忧。

"他怎么了？"我问。

"记忆...全都回来了..."雨露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陌生的光芒，"那面镜子...我们曾经研究过它..."

我蹲下身，拿出那张从地下室带出的合影："你是说，你和缎夜，还有我母亲，都是这个'灵魂之镜项目组'的成员？"

雨露的指尖颤抖着触碰照片："是的...但我记不清具体研究内容...只有一些片段..."他的手指突然停在照片角落的一个符号上——一个圆圈内套着三角形，三角形中心有一只眼睛。

"这个符号..."陈静瑜皱眉，"我男友失踪前，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同样的图案。"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种奇怪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母亲站在镜子前，手中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一个戴面具的人影；鲜血滴落在镜面上...

"夜兰？夜兰！"爱丝兰摇晃我的肩膀，"你还好吗？"

我眨眨眼，幻象消失了。"我没事...只是..."我摸了摸胸前的怀表，它出奇地烫手。

陈静瑜已经扶起雨露："先离开这里，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那是一座猎人小屋，简陋但干燥。爱丝兰在壁炉生起了火，橙红的火光映照着我们五张疲惫而困惑的脸——不，是四张，缎夜已经不在了。或者说，他从未真正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我展开从地下室抢救出的文件，陈静瑜则整理着照片。雨露坐在角落，闭着眼睛，似乎在努力拼凑记忆碎片。爱丝兰为大家煮了热茶，难得的安静。

"看这个，"陈静瑜指着一张实验记录，"上面记载了镜子在特定条件下会显现'非反射影像'，研究人员称之为'界面现象'。"

我凑过去看，记录日期是十年前——母亲去世前一周。"'7月15日，林博士成功稳定界面达3分17秒，观测到清晰异空间影像，但随后出现严重排异反应...'"我读出声来，喉咙发紧，"7月15日...那是我母亲去世的前一天。"

雨露突然睁开眼睛："7月15日...那天发生了事故..."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镜子...失控了..."

"什么事故？缎夜又是谁？为什么他和你长得那么像？"爱丝兰连珠炮似地发问。

雨露摇头："我只记得...我们五个人...不，六个人在实验室...然后强光...疼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描绘着那个神秘符号，"这个标记...是关键..."

陈静瑜突然倒吸一口气："我找到了更多。"她展开一张蓝图，"这是镜子的设计图，上面标注着'跨维度观测窗'，设计师签名是...林雨晴。"

我母亲设计的？我接过图纸，手指擦过那个签名，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手臂。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这次我看到母亲站在镜子前，将一个怀表放入镜中，镜面如水般吞没了它...

"夜兰！"爱丝兰的惊呼让我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我。不，是盯着我的手——那个怀表，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此刻正在我掌心发出微弱的蓝光。

"它...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困惑地说。

陈静瑜小心翼翼地靠近："你母亲有没有提过这个怀表的特殊之处？"

"没有。她去世后，警方把它作为遗物交给我，说是在现场发现的..."我忽然顿住，一个可怕的想法击中了我，"等等...如果镜子在现场，而怀表也在现场..."

"怀表可能是从镜子里出来的。"雨露完成了我的思路，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就像缎夜。"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你们不觉得太荒谬了吗？"爱丝兰打破沉默，"镜子里的世界？另一个维度？这又不是科幻电影！"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看到的一切？"陈静瑜反问，"还有缎夜和雨露长得一模一样？"

"克隆人？双胞胎？"爱丝兰无力地辩解。

雨露摇头："更复杂...我感觉...缎夜是我，但又不是我。就像...镜中倒影有了自己的生命。"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我的头颅，更多画面如洪水般涌入：母亲在尖叫；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镜中走出；鲜血；那个符号在墙上发光...

"啊！"我抱住头，怀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表盖弹开，露出里面藏着一张从未被发现的小照片——母亲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男子胸前别着名牌：段烨 研究员。

"段烨...缎夜..."陈静瑜敏锐地注意到谐音，"这是同一个人！"

雨露捡起照片，脸色瞬间惨白："这是我...又不是我。这个人是项目组的另一位研究员，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爱丝兰追问。

"我的原型。"雨露艰难地吐出这个词，"我想起来了...我不是自然出生的人...我是'灵魂之镜'项目的产物...一个复制品。"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爱丝兰张大了嘴，陈静瑜的笔停在纸上，而我...我竟然不感到惊讶。或许在见过镜中异象后，没有什么能真正震惊我了。

"所以缎夜是原来的段烨，而你是他的...复制品？"我试图理清思路，"那为什么缎夜会出现在十年后？而且他似乎知道镜子的事..."

"镜子不只是空间通道，"雨露的声音低沉而确信，"也是时间通道。那天的事故...一定撕裂了什么界限。"

陈静瑜迅速翻阅文件："这里提到'界面稳定性依赖于观察者的意识状态'，还有'镜像实体可能产生自主性'...天啊，他们是在尝试创造人工生命吗？"

我的视线落在母亲照片上她温柔的笑容。她到底参与了什么？又为何而死？我拿起怀表，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庆儿，当时机成熟，真相自现。爱你的妈妈。"

"时机成熟..."我喃喃自语，突然怀表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蓝光再次亮起。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

"它在...回应你？"爱丝兰惊讶地说。

一种奇异的确信涌上心头："我想...我遗传了母亲的某种能力。最近我总能看到一些片段...可能是未来，也可能是过去..."

"预知能力？"陈静瑜挑眉，"就像缎夜总能在重要事情发生前有预感？"

雨露猛地站起身："不对...不是预知...是记忆！镜子那边的记忆！"他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头，"我们通过镜子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所以能接收到那边的信息！缎夜是从那边来的，所以他'预感'其实是记忆！"

这个解释让所有人陷入沉思。我低头看着发光的怀表，忽然明白了什么："母亲把这个留给我...不是为了纪念...是钥匙。一把打开镜子秘密的钥匙。"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爱丝兰问，声音里少了往日的活泼，多了几分严肃。

陈静瑜检查了手机："明天是7月14日...按照记录，7月15日是事故发生日。如果我们想查明真相..."

"必须在明天回到镜子那里。"我接上她的话，虽然想到要再次面对那面可怕的镜子，我的胃部就一阵绞痛。

雨露点头："疗养院虽然塌了，但地下室是加固过的，镜子可能还在..."

"而且缎夜说过他要'处理'镜子，"陈静瑜思索着，"如果他来自镜子那边，他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如果...他不是要销毁镜子...而是要重新激活它呢？"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树林中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叫声。我们四人围坐在渐弱的炉火旁，各自沉浸在思绪中。明天，在十年前的同一天，我们将面对一面能够连接时空的神秘镜子，和一个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而我，将可能揭开母亲死亡的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可怕。

怀表在我掌心微微发热，仿佛在无声地鼓励我。我轻轻合上表盖，下定决心：无论镜子那边有什么，我都要亲眼看看母亲最后看到的世界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