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庙的瓦砾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萧屿澈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鬓发，望着言冰云消失的方向出神。那句"小心范闲身边的影子"像根刺扎进心里。
"他跟你说了什么？"范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未消的怒气。
萧屿澈转身，看见范闲衣袍下摆沾满尘土，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他说北齐有个叫'天机'的组织在窃取异术，名单上有线索。"
她隐瞒了关于影子的警告——在查清真相前，不宜打草惊蛇。
范闲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疏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很快掩饰过去："言冰云不可信。他今日能背叛北齐，明日就能出卖我们。"
"我知道。"萧屿澈低头整理衣袖，避开他的目光，"但他书房里的确藏有异术图纸，这点做不得假。"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残破窗棂咯咯作响。范闲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腕："澈儿，你从水牢出来后就怪怪的。言冰云是不是威胁你了？"
萧屿澈轻轻抽回手，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我没事，只是累了。当务之急是查清'天机'的底细。"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将言冰云书房所见详细道来，唯独略过那本记录范闲日常的册子。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回到静雅轩已是三更。萧屿澈屏退侍女，独自坐在铜镜前。镜中人脸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唯有双眸依然清亮如星。
"系统，调出言冰云完整档案。"
光幕展开，言冰云的立体影像悬浮空中。这次她注意到更多细节——他执笔时小指微曲的习惯，思考时轻抿的左唇角，还有那双看似冰冷实则暗藏火光的眼睛。
"警告：宿主情绪波动异常。"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多巴胺水平上升23%。"
萧屿澈猛地关闭影像，心跳如擂。她竟对着任务目标的资料走神？这太不专业了！
"启动情感抑制程序。"她冷声命令。
"情感抑制将影响任务判断力，建议保持自然状态。"
萧屿澈恼羞成怒，索性吹灭蜡烛躺下。黑暗中，言冰云最后那个眼神却挥之不去——那里面有种她读不懂的复杂，像是千年寒冰下涌动的暗流。
次日清晨，小桃慌张跑来："姑娘，北齐使馆送来这个！"
一个檀木匣子，没有署名。萧屿澈谨慎地以银簪挑开，里面竟是她那支梅花簪，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瓷瓶。簪子完好如初，簪尖淬的毒却被洗净了。
"送东西的人呢？"
"丢下匣子就走了。"小桃压低声音，"但奴婢瞧见那人袖口有血。"
萧屿澈心头一紧。打开瓷瓶，是上好的金疮药，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与言冰云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她摩挲着簪子，突然发现中空处多了一张字条：「今夜子时，醉仙楼天字阁。事关天机。」
字迹工整如刀刻，最后一笔却有些虚浮，像是忍着疼痛写的。
"系统，检测字条是否有毒。"
"安全。附带微量血迹，与送匣者DNA匹配度99%。"
萧屿澈攥紧字条。言冰云受伤了？是昨晚突围时中的招，还是...沈重的报复？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范闲派人来邀她去监察院商议，也被她以身体不适推脱。日落时分，她换上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将梅花簪别在腰间暗袋。
"姑娘真要赴约？"小桃忧心忡忡，"万一是个陷阱..."
"是陷阱也得跳。"萧屿澈检查袖箭，"天机的线索太重要了。"
醉仙楼天字阁，烛火通明。萧屿澈推门而入时，言冰云正在自弈。黑白棋子在他修长指间流转，映着烛光像两泓对峙的泉。
他今日换了月白长衫，衬得面色愈发苍白。右臂动作略显僵硬，果然有伤在身。
"萧姑娘准时。"他头也不抬，"请坐。"
萧屿澈保持警戒，在离门最近的席位跪坐："言参赞约我来，不只是下棋吧？"
言冰云落下一枚黑子，棋盘上顿时杀气四溢："昨夜匆忙，未尽之言今日续上。"他抬眸，目光如刃，"关于天机，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他们窃取异术。"萧屿澈不动声色，"言参赞似乎了解更多？"
言冰云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一丝鲜红。萧屿澈心头一跳，本能地想去扶，又硬生生忍住。
"无妨。"他拭去血迹，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这是天机在庆国的据点，以及他们下一个目标——范闲手中的霸道真气心法。"
萧屿澈展开绢帛，上面详细标注了三个地点，还有天机成员的化名列表。最令她震惊的是，名单末尾赫然写着"影子：监察院三处主簿赵显"！
"这..."她猛地抬头，"赵主簿是天机的人？"
言冰云微微颔首："正是他向北齐泄露了你的身份。那日宴会，本就是针对你的局。"
萧屿澈如坠冰窟。赵显是范闲心腹，掌握监察院大量机密。若他是内鬼...
"为何告诉我这些？"她警惕道，"挑拨监察院内斗，对北齐不是更有利？"
言冰云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竟显出几分孤寂："因为我厌倦了做棋子。"他声音极轻，"天机不仅祸害北齐，也在渗透庆国。他们是所有人的敌人。"
萧屿澈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没有算计，没有伪装，只是一个疲惫的灵魂在倾诉。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两步："你的伤...是沈重所为？"
言冰云转身，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混着血腥气，形成一种奇特的诱惑。
"沈重只是傀儡。"他苦笑，"真正的敌人藏在更深处。萧姑娘，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凭什么信你？"
言冰云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透过衣料，她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就凭这个。"
萧屿澈触电般抽回手，却被他眼中罕见的恳切撼动。这一刻的言冰云，与往日那个冷血密探判若两人。
"你要我做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联手设局，引天机现身。"言冰云递来一枚白玉棋子，"三日后范闲将护送霸道心法去澹州。天机必会出手。届时你我在暗，可一网打尽。"
萧屿澈摩挲着棋子，触感温润如握着一捧雪。这步棋太险，但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好。"她最终点头，"但有个条件——我要知道你与天机的过节。"
言冰云眼神骤冷，像是突然戴回面具："这就与萧姑娘无关了。"
"那就免谈。"萧屿澈转身欲走。
"他们杀了我师父。"言冰云突然道，"用异术制成的毒，让他在我面前...融化。"
萧屿澈僵在原地。这描述太熟悉——正是她在第一个任务世界见过的纳米溶解剂！
"你师父是..."
"陈萍萍的师弟，二十年前潜伏北齐的密探。"言冰云声音嘶哑，"他教我剑法，教我下棋，最后却连全尸都没留下。"
萧屿澈心头大震。难怪言冰云对天机恨之入骨，难怪他愿与庆国合作。这不是权谋，是复仇。
"我答应你。"她轻声说，"但计划需要调整。范闲不能做诱饵，太危险。"
言冰云挑眉："那萧姑娘有更好的人选？"
"我。"萧屿澈指向自己，"范闲把心法交给我保管，天机更会上钩。"
言冰云瞳孔微缩："太冒险。"
"怎么，言参赞担心我？"她半开玩笑地问。
出乎意料，言冰云没有反唇相讥，而是认真地看着她："是。"
一个字，重若千钧。
萧屿澈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转移话题："具体计划还需完善。明日午时，老地方见？"
言冰云点头，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哨："若有危险，吹这个。无论在哪，我都会赶到。"
萧屿澈接过银哨，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这微妙的气氛让她无所适从，匆匆告辞离去。
回到静雅轩，她对着烛火反复研究那份名单。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绢帛边缘有隐形药水书写的密码。"
萧屿澈连忙用烛焰轻烤，果然浮现出几行小字：「天机首领擅易容，常以女子形象出现。近期目标：取代庆国长公主，掌控内库。」
她倒吸一口冷气。若长公主被调包，庆国经济命脉将落入敌手！这情报太重要，必须立刻...
窗棂突然轻响三声。萧屿澈警觉地摸向腰间银簪，却见一片银杏叶飘落窗台——叶脉上细细刻着「隔墙有耳」四字。
是言冰云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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