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鸢尾·后日谈》:腐壤生花
暴雨后的第七天,半山别墅的废墟上支起了玻璃花房。顾砚礼裹着沈砚之的灰色浴袍,赤脚踩在新铺的大理石地面,看对方蹲在花房中央,用银铲翻动掺着骨灰的腐土——那是他们从“永昼”废墟带回的,混着《破碎鸢尾》残片的土壤。
“沈总改行花匠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波本威士忌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还是说,想在花房装三百六十度监控,看鸢尾花如何吸收我们的骨灰?”
沈砚之没有抬头,指尖抚过刚埋下的花种。那些种子裹着他和顾砚礼的血痂,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在后山埋下的誓言。“医生说,”他的声音混着泥土的潮湿,“你的胃出血是因为长期服用致幻药物,而我的心绞痛——”
“是因为芯片和心脏起搏器的共振。”顾砚礼打断他,指尖划过浴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烫的印记:一朵正在吞噬锁链的鸢尾。这是昨夜沈砚之失控时留下的,当时他故意在视频通话里让林明轩替自己挑内裤,“我们的身体,早就是彼此的培养皿。”
花房顶部的玻璃突然闪过反光。顾砚礼抬头,看见隐藏在房梁间的微型摄像头——和他新画室里的三百个镜头同款。沈砚之终于站起身,西装裤脚沾满腐土,却仍伸手替他拢好浴袍领口,指尖触到后颈的芯片疤痕:“下午去医院拆线,”他轻声说,“这次别再用刀片划开伤口。”
顾砚礼望着沈砚之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在急救室,对方因自己胃出血而心绞痛发作,手背上还留着护士抽血时的淤青。“砚之哥哥害怕了?”他忽然凑近,舌尖舔过对方唇角的泥土,“害怕我像那些被你烧掉的画作,变成永远无法触碰的灰烬?”
沈砚之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火灾后从废墟里抢救出的《焚花》残片,画布上未烧尽的逃生路线图,此刻正被他藏在花房的暗格中。“砚礼,”他忽然抓住对方手腕,按在花房的玻璃上,“你知道新画室的隔音材料里掺了什么吗?”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顾砚礼感觉到沈砚之的指尖在玻璃上画着鸢尾花,而玻璃另一面,是他新创作的《共生鸢尾》:两朵花的根须在腐土中交缠,花蕊里嵌着微型摄像头。“掺了我们的头发,指甲,还有——”沈砚之的声音低哑,“你每次发病时吐的血。”
救护车的鸣笛在远处响起,惊飞了花房外的灰雀。顾砚礼望着沈砚之掏出药瓶的手,突然发现对方的抗焦虑药物换成了儿童咀嚼片——是他上周趁沈砚之昏迷时偷偷调换的,瓶身标签写着“砚礼专属甜味剂”。
“该去换药了。”他笑着抽出沈砚之西装内袋的平板电脑,密码锁界面是他们在密室拍的合影,两人后颈的蝴蝶纹身拼成完整的鸢尾花,“今天的监控日程表,”他划到“画室时段”,“下午三点,我要画你在少管所的第三根肋骨骨折——用你的鲜血当颜料。”
沈砚之望着顾砚礼眼中跳动的光,忽然想起花房暗格里的铅盒,里面装着孤儿院密室的钥匙,还有份未拆封的DNA检测报告。“砚礼,”他忽然吻去对方唇角的酒渍,“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盛开在腐土里的鸢尾,还是——”
“还是嵌着监控芯片的笼中鸟?”顾砚礼打断他,指尖划过沈砚之左胸的电击器贴片,“别担心,”他轻声说,“我在新画的颜料里掺了避孕药,就像当年在你的药物里掺致幻剂——”他忽然笑出声,“我们的爱,不需要第三者来见证。”
花房的自动喷灌系统突然启动,细密的水珠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顾砚礼望着沈砚之掌心的血痂混入腐土,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从来没有结局。那些被焚烧的画作,被摧毁的监控,被揭露的秘密,不过是共生过程中的蜕壳,而真正的羁绊,早已在彼此的血肉里,长成了无法斩断的根须。
“砚之哥哥,”他仰头望着玻璃花房外的蓝天,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破碎鸢尾》里的血色纹路,“你说,当我们的心脏停止共频时,是先死掉的人更痛苦,还是活着的那个?”
沈砚之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那片带着威士忌味道的唇。他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他们的生命早已在芯片与血液中绑定,每一次心跳都是对彼此的烙印,每一道伤口都是共生的勋章。而在这玻璃花房里,在掺着骨灰的腐土中,新的鸢尾正在发芽——花瓣是他的偏执,花蕊是顾砚礼的疯狂,根须缠绕着二十年的血与泪,在潮湿的牢笼里,绽放成永不凋零的恶之花。
(后日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