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前一周的校园总是格外喧嚣。白烟雨蹲在礼堂后台,用美工刀修整宣传展板的边缘。木屑沾在他的睫毛上,随着每一次眨眼簌簌落下。
"你还有心情在这做手工?"
刘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刻意为之的惊讶。白烟雨抬头,看见对方手里晃着一张纸——医院缴费单的复印件。
"许霖帮你垫付医药费的事,已经在学生会传开了。"刘明蹲下身,声音压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烟雨手中的美工刀在展板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他盯着刘明领口歪斜的学生会徽章,突然想起许霖的徽章总是端正得一丝不苟。
"不感兴趣。"他继续手上的工作,木屑飞溅到刘明的皮鞋上。
刘明不以为意,反而凑得更近:"许霖的父亲是校董,最讨厌的就是..."他的目光扫过白烟雨手臂上隐约露出的疤痕,"...不完美的东西。"
白烟雨手中的刀突然一顿。礼堂的灯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刺眼起来,照得他眼前发白。他想起琴房里许霖蜷曲的尾指,和那些散落的白色药片。
"说完了?"白烟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明,"滚。"
刘明离开后,白烟雨发现自己的手心被美工刀硌出了深深的印子。他走出礼堂,午后的阳光灼热得让人眩晕。远处音乐教室里传来钢琴声,弹的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但总在同一个地方卡壳。
白烟雨循着琴声走去,透过窗户看见许霖独自坐在钢琴前。他的背影比平时更加紧绷,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弦。琴凳上放着一个药瓶,旁边是半瓶喝剩的矿泉水。
当许霖第十三次在那个小节出错时,白烟雨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琴声戛然而止,许霖没有回头,但肩膀的线条变得更加僵硬。
"你弹错了一个降号。"白烟雨走到钢琴旁,手指点在琴谱的某一行,"这里。"
许霖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灰,像是雨前的天空:"你来干什么?"
白烟雨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缴费单的复印件,轻轻放在琴键上。许霖的目光落在纸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刘明给你的?"他的声音很轻,但手指在琴键上无意识地按出一个刺耳的和弦。
白烟雨点点头。他注意到许霖的左手尾指又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我会还你钱。"白烟雨说,"下个月便利店发工资就..."
"不必。"许霖打断他,突然站起身。他的动作太急,碰倒了琴凳上的药瓶。白色药片撒了一地,在阳光下像是一粒粒小小的珍珠。
他们同时蹲下去捡,手指在地板上不经意相触。许霖迅速缩回手,但白烟雨已经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凉得不正常。
"你在发烧。"这不是疑问句。
许霖冷笑一声,将药片胡乱塞回瓶中:"与你无关。"
白烟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许霖的皮肤烫得惊人,脉搏在他指尖下急促地跳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见许霖瞳孔周围那一圈浅灰色的光晕。
"为什么帮我?"白烟雨的声音比他想象的还要沙哑。
许霖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一时兴起。"他试图抽回手,但白烟雨握得更紧。
"撒谎。"白烟雨逼近一步,"那些画..."
"放开!"许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像是被触碰了什么不可示人的伤口。他的肘部撞在钢琴上,发出一声巨响。
音乐教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刘明站在门口,目光在他们交缠的手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打扰了。许会长,你父亲来学校了,正在校长室等你。"
许霖的身体瞬间僵直。白烟雨感觉到他的脉搏在自己指尖下变得紊乱,像只受惊的鸟。
"知道了。"许霖抽回手,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他离开时没有再看白烟雨一眼,背影挺拔得像柄出鞘的剑。
刘明却没有立即跟上。他弯腰捡起地上遗漏的一粒药片,放在掌心把玩:"知道许霖为什么这么在意完美吗?"他凑近白烟雨,声音压得极低,"因为他母亲就是从这所学校的天台..."
白烟雨一拳挥过去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许霖画他抽烟的样子时,看的从来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