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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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筹备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白烟雨的手机震动起来。医院护士的头像跳出来：【白女士今早检查结果不太好，能来一趟吗？】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直到许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刺进鼓膜："美术组负责人？背景板设计稿呢？"

白烟雨抬头，看见许霖站在投影仪前，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他今天戴了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

"在这里。"白烟雨将U盘递过去，手指不小心擦过许霖的掌心。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想起琴房里许霖手腕的温度。

许霖接过U盘，眉头微皱："这不是最终版。"

"差最后一点收尾，今晚能完成。"白烟雨看了眼时间，距离医院探视结束还有两小时。

"所有人都在等你的设计定稿。"许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刀子，"如果连这点责任心都没有，当初就不该接这个任务。"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白烟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包括刘明那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

"我有急事。"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明天一早肯定交。"

许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什么急事比艺术节还重要？"

白烟雨看着许霖镜片上残留的指纹，突然觉得很累。母亲咳血的样子在眼前闪现，混合着药费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活在象牙塔里，许霖。"他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有些人的'急事'是真的会死人的。"

会议室鸦雀无声。白烟雨转身离开时，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走廊的灯光惨白如医院走廊，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白烟雨想起童年。他坐在母亲病床前，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像某种残酷的计时器。

"学校...忙吗？"母亲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烟。

白烟雨摇摇头，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那只手曾经能画出最美的工笔画，现在却布满针眼和淤青。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廊的灯依次亮起，在病房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护士敲门进来，递给他一张缴费单。白烟雨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直到数字变得模糊。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便利店老板的号码。

"老周，下周的夜班我全包了。"他停顿了一下，"对，包括通宵班。"

挂断电话后，白烟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口袋里的琴谱硌着他的大腿，他掏出来展开，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再次端详那些素描。许霖画的他比镜中的自己更真实——眉间的褶皱，抽烟时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有虎口处那个小小的烟疤，都被细致地记录下来。

"白先生？"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医生说想和你谈谈。"

谈话持续了二十分钟。当白烟雨走出医生办公室时，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治疗方案。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白衬衫在医院的荧光灯下白得刺眼。

许霖抬起头，眼镜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隔着长长的走廊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是白烟雨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进来。许霖站在电梯门外，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给你。"他将纸袋塞进白烟雨手里，转身就走，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电梯门再次关上。白烟雨打开纸袋，里面装着他的速写本，还有一沓医院的缴费收据——最新的一张日期是今天，金额正好是医生刚才提到的数字。

电梯到达一楼时，白烟雨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是湿的。他走出医院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凉得刺骨。远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拉开车门，白衬衫在黑暗中像一弯新月。

白烟雨想喊他的名字，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袋，发现速写本的扉页上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明天下午四点，老地方见。——X.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