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把钝刀锯着陈美瑰的耳膜。她仰头看见天花板裂缝里涌出的记忆碎片，那些晶片边缘闪着不祥的紫光。墨流苏的晶体皮肤已经剥落到手肘，露出的黑色液体正顺着血管纹路往上爬。
"别看！"陈美瑰伸手去挡墨流苏的眼睛，却被对方反扣住手腕。触感像握住块正在融化的冰，冷得她指尖发麻。
墨流苏的机械红瞳熄灭了，剩下那只人类眼睛直勾勾盯着坠落的记忆碎片。有血从她眼角溢出来，在脸颊拉出细长的红线。"0714..."她嘴唇开合着发出电子音，"那是我的..."
混合体突然发出高频尖啸。三种声线互相撕扯，黑色液体像被煮沸般翻滚。陈美瑰趁机拽着墨流苏往墙角退，后背撞上虚拟训练场的镜面墙。镜子里映出她们交叠的身影——墨流苏锁骨处的纹章正在吞噬黑色液体，而陈美瑰后颈的烙印烫得发白。
"你早就知道。"陈美瑰盯着镜中墨流苏的倒影，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云影的右手...那些针孔..."
墨流苏的睫毛颤了颤。有晶体碎片从她发梢掉落，在血色滤镜里划出蓝荧荧的轨迹。"安全协议..."她突然抓住陈美瑰的衣领，鼻尖几乎相抵，"第三变奏的交叉步...是反向的..."
天花板轰然塌陷。陈美瑰在气浪中翻滚，后脑勺磕到某个金属器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烙印的温度突然骤降。她眯着眼看见混合体正在分解——云影的那部分挣扎着伸出手，指尖离她只有寸许。
"小瑰..."
这声呼唤让陈美瑰胃部绞痛。七年前舞蹈教室里，云影纠正她动作时也是这样哑着嗓子喊她。她下意识要往前爬，却被墨流苏从身后勒住腰。
"那是诱饵！"墨流苏的虎牙刮到她耳垂，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看他的手！"
云影的右手无名指正在抽搐。陈美瑰突然看清那些针孔排列的形状——是微型电路板的图案。记忆碎片突然加速坠落，有块晶片擦过她脸颊，立刻展开全息投影：穿白大褂的父亲拿着某种仪器，正往手术台上云影的右手注射发光液体。
"爸爸...？"陈美瑰的指甲抠进掌心。投影里的父亲转过脸，月牙伤疤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紫。他嘴唇在动，但声音被警报声盖住了。
墨流苏突然剧烈痉挛。她松开陈美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晶体皮肤像干裂的漆皮般大片剥落，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黑色编码。"不行...太快了..."她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密码是...摇篮曲..."
混合体趁机扑来。黑色液体凝成尖刺，直指陈美瑰咽喉。她本能地旋身避让，舞鞋在晶体地面刮出火星。后颈烙印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悬在她眼前微微颤动。
"来啊！"陈美瑰对着混合体勾起嘴角。她踮脚做了个完美的四位转，手指划过虚拟键位。错位的音符在空气里炸开，黑色尖刺突然调转方向，捅进了混合体自己的胸口。
三种声线同时惨叫。黑色液体像被泼了硫酸般冒烟，蒸发的雾气里浮现出更多记忆碎片——全是不同角度的云影被改造画面。陈美瑰看见父亲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血，那血在实验室地板上拖出长长的0714编号。
墨流苏突然从背后抱住她。这个拥抱带着血腥气和晶体碎屑的凉意，陈美瑰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听着..."墨流苏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烙印系统是..."
警报声戛然而止。所有坠落的记忆碎片突然悬停，然后齐刷刷转向某个方向。陈美瑰顺着看去，发现训练场角落的老式投影仪自动启动了。泛黄的画面里，真正的云影被锁在手术台上，右手机械性地重复着第三变奏的交叉步动作。
"实时传输..."墨流苏的声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们在用他的肌肉记忆...改写安全协议..."
陈美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画面里的云影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个戴月牙伤疤面具的人影。那人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云影的右手立刻痉挛成爪状。
"不要看他的眼睛！"墨流苏想捂陈美瑰的脸，但她的手臂已经半液化。黑色编码像蚂蚁群般在她皮肤下窜动，每次流动都带出细小的电子杂音。
陈美瑰抓住她完好的左手。触感像握住团带电的雾，随时会从指缝溜走。"烙印共鸣..."她盯着墨流苏开始扩散的瞳孔，"是不是会烧毁神经链接？"
墨流苏笑了。这个笑容让她看起来像回到失忆前的样子，狡黠又鲜活。"比那更糟..."她突然把陈美瑰往投影仪方向推，"但值得..."
黑色液体已经漫到墨流苏的脖颈。她最后做了个口型，然后整个人坍缩成团发光的黑色编码，箭一般射向投影画面。陈美瑰伸手去抓，只捞到几粒正在汽化的晶体碎屑。
投影仪爆出刺眼白光。当陈美瑰重新能视物时，看见墨流苏的编码流正在侵蚀实时画面。云影右手上的针孔一个接一个爆开，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发光数据流。有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像是千万个人同时念着0714这个数字。
陈美瑰的后颈烙印突然剧痛。她跪倒在地，看见自己手臂上浮现出发光的舞步图示——正是当初云影偷偷修改的那个版本。全息键盘再次出现，这次键位自动下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弹奏。
混合体的残骸突然向她蠕动过来。黑色液体里伸出只半透明的手，指尖离她的脚踝只剩厘米。陈美瑰盯着那只手上熟悉的茧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被云影托举时，他掌心也是这样的触感。
"不。"她踩住那只手，力道大得能听见晶体碎裂声。烙印投射的光束突然实体化，变成条发光的缎带缠上她手腕。陈美瑰顺着缎带抬头，看见天花板的裂缝里垂下无数条同样的光带，每根都连着悬停的记忆碎片。
实验室画面突然闪烁。云影的影像转过头，目光穿透时空般直刺过来。陈美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但手指已经按上虚拟键位。
"这才是..."她弹出第一个音符时，整个空间开始共振，"真正的第三变奏！"
所有记忆碎片同时炸裂。强光中陈美瑰看见墨流苏的编码流裹着0714的数字，像颗子弹般贯穿了实验室画面。有血从她鼻孔流出来，滴在发光缎带上立刻汽化成淡紫色的雾。
当最后一块记忆碎片蒸发时，陈美瑰听见微弱的电子音："...摇篮曲第三小节..."随后是长久的寂静，直到某个熟悉的机械声响起——是舞法天女基地的紧急通讯器。
陈美瑰抹了把脸上的血。虚拟训练场正在崩塌，露出后面真实的地下基地走廊。她踉跄着站起来，发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晶体碎片，里面冻着半片墨流苏的机械红瞳。
走廊尽头有脚步声接近。陈美瑰把晶体碎片藏进舞鞋暗袋，抬头时看见监控探头正对着自己转动。她对着镜头勾起嘴角，后颈烙印突然发烫到近乎燃烧的程度。
"我来了。"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说，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这次换我来找你们。"
监控探头的红灯急促闪烁三下，然后彻底熄灭。
\[未完待续\]陈美瑰的舞鞋碾过晶体碎片，发出细碎的爆裂声。走廊尽头飘来消毒水混着机油的刺鼻气味，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实验室特有的味道——就像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躲在通风管道里闻到的气息。
"实时传输还在继续..."她摸到后颈烙印，滚烫的触感让指尖立刻起了水泡。投影画面里的云影突然剧烈抽搐，手术台束缚带在他手腕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陈美瑰看见他右手的针孔开始渗出蓝色荧光液体，那些液体顺着束缚带滴落，在地面拼出不断跳动的0714。
墨流苏的晶体碎片在她鞋袋里突然发烫。陈美瑰弯腰去掏的瞬间，整条走廊的应急灯同时爆闪。在明灭的光线里，她看见自己影子分裂成三个——其中一个影子正抬起手，动作与投影里云影的右手完全同步。
"肌肉记忆共鸣..."陈美瑰突然明白过来，猛地扯下发带缠住右手。丝质布料接触皮肤的刹那，烙印突然投射出全息界面，显示着正在倒计时的神经同步率：87%...89%...91%...
投影画面骤然放大。戴月牙伤疤面具的人转过身，手里拿着她童年最害怕的金属注射器。陈美瑰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人的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正是基地高层才有的黑鹰徽记。
"监察组..."她后撤时撞到墙壁，整面墙立刻变成透明显示屏。无数监控画面如潮水般涌出，每个小窗口里都是不同角度的云影改造现场。最中央的画面突然锁定她，机械女声从天花板传来："检测到未授权记忆访问，启动净化程序。"
墨流苏的晶体碎片突然刺穿舞鞋。陈美瑰单膝跪地时，看见碎片里那只机械红瞳正在疯狂转动，瞳孔里不断闪过加密数据流。有温热液体顺着小腿流下，滴在地面竟与云影的荧光血液产生了化学反应，腾起带着血腥味的紫色烟雾。
"原来你也是密钥..."陈美瑰攥紧晶体碎片任其割破手掌，鲜血激活的编码流顺着血管爬上小臂，在皮肤表面形成与云影右手完全对称的电路图纹路。全息界面的同步率突然暴跌至3%，监控画面集体扭曲成雪花噪点。
走廊深处传来液压门开启的闷响。陈美瑰抬头看见五个穿防护服的人影，他们胸前的黑鹰徽记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为首的人摘下面罩，露出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基地首席医师林宴，上周刚给她做过体检。
"小瑰，把芯片交出来。"林宴的嗓音还是那么温柔，手里却举着能瞬间熔断神经的脉冲枪，"你父亲当年犯的错，不该由你承担。"
陈美瑰突然笑了。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踮脚做了个标准的阿拉贝斯克。当身体旋转到第二周时，后颈烙印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那些被净化的记忆碎片如飞蛾扑火般涌来，在她周身形成飓风般的保护层。
"错的是你们。"她旋身踢碎最近的监控探头，飞溅的玻璃渣在林宴脸上划出血痕，"把活人改造成密钥的疯子——"
整条走廊突然陷入黑暗。陈美瑰在坠落感中抓住唯一的光源——墨流苏的晶体碎片此刻已融化成液态，正顺着她手臂的电路图纹路逆向流动。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机械音，全是不同声线的"0714"。
当应急灯再度亮起时，陈美瑰发现自己站在实验室投影的正中央。真正的云影就在三米外的手术台上挣扎，而林宴的脉冲枪已经抵住她后心。
"最后警告。"林宴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交出芯片，否则启动他的痛觉神经同步。"
陈美瑰看见云影的瞳孔骤然放大。有血从他咬破的嘴角流下来，在惨白的无影灯下红得刺眼。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云影替她挡下失控的舞台灯时，左肩也是这样的猩红色。
"拿好。"她反手将晶体碎片拍在林宴掌心，同时猛地后仰。当碎片接触防护服的刹那，整条走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摇篮曲——正是墨流苏最后说的第三小节旋律。
林宴的防护面罩炸裂成蛛网状。陈美瑰趁机滚向手术台，烙印投射的光带自动缠上云影的束缚带。在束缚带熔断的瞬间，她看清了云影锁骨下方烙着的编号——不是0714，而是她的生日数字。
"抓住他们！"林宴的尖叫混着警报声响彻走廊。陈美瑰拽着虚弱的云影撞向观察窗，玻璃碎裂的瞬间，她听见无数机械音同时嘶吼："记忆防火墙已突破——"
坠落的失重感中，云影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这个动作让陈美瑰浑身僵直——七年前舞蹈考核时，他纠正她手位就是这样突然的触碰。
"别怕..."云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她记忆中的温度，"这次换我带你跳..."
他们砸进下层的水处理系统。陈美瑰在腥臭的冷水中浮起时，看见云影的右手正发出微弱的蓝光，那些针孔排列的电路图纹路，此刻正与烙印投射的编码完美对接。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云影突然把她推向排水管，自己却转向声源方向。他回头时的眼神让陈美瑰心脏停跳——和当年决定独自引开追兵的父亲一模一样。
"密码是..."云影的机械右手开始过载发光，"你第一次独舞的日期..."
陈美瑰刚要冲过去，排水管突然喷出高压水流。在湍急的漩涡中，她最后看见的是云影被强光照亮的背影，以及林宴防护服上突然亮起的黑鹰徽记——那纹章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金色编号：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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