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特训场的露水还没被阳光吸干,青石板上凝着细碎的珠,踩上去带起微凉的湿意。
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在上面踱来踱去,小皮鞋磨出轻响,像在丈量这片场地的每一寸。
皇子耀穿着缩水版的特训服,短发被晨风掀得更乱,手里攥着的小本子边角都被捏皱了——那是东方正昨天给的“检察员手册”,封面上“皇子耀”三个字,是东方正特意写得大些的。
“独木桥的螺丝松了三颗。”他蹲在桥边,小手拍木板的力道比平时重,声音压得沉,奶气淡了许多,“龙昊天哥哥,麻烦你拧一下?”
龙昊天刚跑完十圈障碍,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砸在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闻言立刻凑过来,喘着气笑:“好嘞!子耀检察员看得真仔细。”
他从工具包里摸出螺丝刀,手腕发力的弧度里,还带着跑步后的微颤,皇子耀就举着小手电,光束稳稳地打在螺丝上,连晃都没晃一下。
东方正站在台阶上,烟杆在指间转得慢悠悠,眼底却映着场中那抹小小的身影,藏着不易察觉的颔首。
昨天把孩子叫到书房时,他说“你年纪小,不用跟他们跑障碍,但得学着看场地——知道哪里有坑,哪里能躲,也是本事”,那时孩子攥着衣角,睫毛都在颤,现在倒真有了几分模样。
“信号旗颜色不对。”皇子耀走到障碍带入口,指着歪挂的黄旗,声音亮得很,“红旗是‘危险’,黄旗是‘待修’,昨天路子涛哥哥的飞镰刮到了,得换面新的。”
路子涛正扛着飞镰做侧腰拉伸,铁镰的寒光在晨光里晃,听见声儿立刻收了动作,大步流星冲过来:“是我弄的!子耀,让我来换!”
可皇子耀已经踩着小凳子,小胳膊绷得笔直,踮脚的力道让小凳子吱呀响了声,小手抓着旗角往下扯。
辫子早剪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汗珠顺着鬓角滑,倒比以前利落了十倍。
“子耀厉害啊!”洛小熠凑过来,红发在晨光里跳得厉害,像团跃动的火焰,“比东方爷爷还严格。”
他伸手想揉那短短的头发,被皇子耀偏头躲开。
“小熠哥哥,现在是工作时间。”皇子耀板着脸,笔尖在本子上顿了顿,“洛小熠擅闯检查区”的字迹比别处重些,嘴角却悄悄翘起,“你的沙袋绑歪了,等会儿跑起来会晃。”
凯风跟在洛小熠身后,眼尾的笑纹里盛着暖光:“子耀记得真清楚,昨天教你的检查要点,全记住了?”
“嗯!”皇子耀用力点头,翻开本子给他们看。
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图:独木桥旁画了个拧着的螺丝,信号旗旁标着红黄绿三色小方块,甚至有个小小的柠檬糖图案,旁边写着“凯风哥哥的糖纸别扔在场地里”,字迹认真得像刻上去的。
蓝天画拽着百诺跑过来,手里举着颗红透的野山楂,指尖还沾着草汁:“子耀,给你!刚摘的,酸的,提神。”
皇子耀接过来,没像以前那样塞进嘴里,而是放进了口袋“谢谢天画姐姐,检查完再吃。”
百诺忍不住笑:“真成小大人了。”
东方末抱着臂站在远处,看着皇子耀蹲在铁丝网前,小手拨开杂草时被草叶划了下,也没缩手,只念叨“这里有碎石,会绊倒人”。
喉间溢出声轻嗤,却转头对古哈扬了扬下巴:“把那边的碎石清了,没听见检察官说吗?”
古哈愣了愣,赶紧应:“哦!好!”
等所有检查做完,皇子耀跑到东方正面前,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报告东方司令,场地检查完毕,障碍带稳固,信号旗正确,无安全隐患,可以开始训练。”
东方正点点头,烟杆往他头上轻敲了下:“不错。今天任务——三人一组,穿越障碍带救‘伤员’,路线由你定。”
皇子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翻开本子指着其中一页“我画了三条路线!左边有独木桥和斜坡,中间要钻铁丝网,右边有浅水坑!”
他抬头看向众人,声音清亮“请各组选路线,五分钟后开始!”
洛小熠拽着凯风和皇子宇往左边冲,鞋底碾过地面带起风:“走独木桥!小耀画的路线,肯定靠谱!”
东方末瞥了眼中间路线,对龙昊天和古哈说:“钻铁丝网,快。”
率先矮身钻进铁丝网时,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里,带着不容拖沓的利落,龙昊天紧随其后,肩膀擦过铁丝也没皱眉。
蓝天画拉着百诺和沙曼扑向右边,裤脚扫过草叶带起露水,踩进浅水坑时溅起的水花里,是半点不含糊的冲劲:“浅水坑好玩!我们最快!”
皇子耀站在起点旁,举着小旗子,小手把旗杆攥得发白,小脸绷得紧紧的。
凯风路过时,塞给他一颗柠檬糖,糖纸在晨光里闪了下:“奖励你的,小检察员。”
皇子耀接过来,攥在手心。
哨声响起的瞬间,他往本子上写下“训练开始”,笔尖在纸上划出清脆的响,像在为这场热闹的努力敲下鼓点。
阳光落在他短短的发梢上,镀了层金,映得那张小脸比平时多了点坚定——
不再是总跟在凯风和皇子宇身后要糖吃的小不点,倒真像个能守着场地、护着大家的小男子汉了。
远处,洛小熠的大嗓门炸开:“凯风等等我!这桥晃得厉害!”却听见他抓着桥栏的力道更紧,脚步声乱了也没停。
凯风的笑声飘过来:“是你自己脚步乱了……”话音里却带着伸手去扶的急切。
东方末的骂声混在里面:“龙昊天你能不能快点!”自己却放慢了些速度,等了身后人半拍。
蓝天画的尖叫跟着响起:“百诺救命!我的鞋掉水坑里了!”下一秒却听见她光着脚踩水的声音,笑得更欢,跑的速度没减半分。
皇子耀站在原地,看着这片吵吵闹闹的训练场。
看着洛小熠在独木桥上晃得像只笨拙的鸟,却死死抓着桥栏不肯松;
看着东方末钻铁丝网时手肘蹭破了皮,只闷哼一声继续往前;
看着蓝天画光着脚从水坑里跳出来,举着鞋子大笑,脚底板沾着泥也不管。
他忽然觉得口袋里的野山楂和手心的柠檬糖,都在发烫。
那不是单独给他的甜,是属于这里的——属于所有人的努力,属于这片场地上交织的汗水和笑声。
他不再是被护在身后的小尾巴,他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往前冲,也守着他们脚下的路。
风掠过时,带着训练场的喧嚣和青草气,他攥紧了手心的糖,好像攥住了一整个正在发烫的清晨,和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并肩”的分量。
原来这就是和大家一起作战的感觉,踏实得让人心头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