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滑开的瞬间，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条淡粉色的蕾丝内裤，边缘缀着小小的蝴蝶结——我上个月刚丢的那条。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程曜的抽屉里，旁边还有一件我找了快半年的棉质小背心。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我听见自己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指尖颤抖着碰了碰那条内裤，仿佛要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
五年来，我一直以为程曜讨厌我。
记得十五岁那年，妈妈带着我搬进程家时，程叔叔的儿子就站在楼梯拐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他比我大三岁，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欢迎的表情，只有冷漠和疏离。
"这是程曜，以后就是你哥哥了。"程叔叔拍着那个高挑少年的肩膀介绍道。
程曜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在房间里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压抑的怒吼："为什么非要再婚？"
从那天起，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几乎没有交集。他从不主动跟我说话，偶尔在厨房或走廊相遇，他总是迅速移开视线，快步离开。我以为那是厌恶，是排斥，是对我这个"外来者"最直白的拒绝。
但现在...
我的视线模糊了，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抽屉深处还有一本黑色笔记本，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我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姜雨晴"，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再往后翻，每一页都写满了我的名字，有些页边还画着小而精致的素描：我在餐桌前低头吃饭的侧脸，在院子里晾衣服时踮起脚尖的背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蜷缩的姿势...
最新的一页写着："今天她又穿了那条淡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像雪一样。我不敢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她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总是躲着她。如果她知道我每天晚上都..."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面有一小块皱起的水渍，像是被什么液体打湿过。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腔。这些文字里饱含的情感与程曜平日对我的冷淡态度形成了荒诞的对比。我从未想过，那些我以为的厌恶眼神，可能只是他在努力掩饰什么。
"咔嚓"——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手忙脚乱地想把它塞回抽屉，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程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脚步声快速逼近。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该逃跑吗？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但已经来不及了，当我转身时，程曜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身材修长挺拔，额前的碎发因为快步上楼而微微汗湿。看到我站在他的书桌前，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迅速扫过敞开的抽屉和地上的玻璃碎片。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在我的房间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与平时判若两人。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借口和谎言都在喉咙里卡住了，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看到了我手中的笔记本，看到了那个暴露了他所有秘密的抽屉。
程曜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向前迈了一步，我本能地后退，后背抵上了书桌边缘。
"雨晴..."他叫我的名字时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这样叫我，没有姓氏，没有距离，"你看了多少？"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我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五年来构建的认知在瞬间崩塌——程曜不讨厌我，恰恰相反，他...
"为什么？"我终于挤出一个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
程曜的下颌线绷紧了，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痛苦，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挣扎。
"你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说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不是我认识的程曜。那个总是冷漠疏离的继兄此刻站在我面前，眼中燃烧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情感，炙热得几乎要将我灼伤。
我的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立刻离开这个房间，这个危险的局面。但我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无法移动。
程曜又向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米。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看到他喉结的上下滚动。
"五年了，"他低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试过远离你，试过讨厌你，但..."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和妈妈愉快的呼唤："孩子们，我们回来了！"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我们之间。程曜猛地后退一步，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重新筑起那道熟悉的围墙。但已经太迟了，我已经看到了围墙后面的东西，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
"把笔记本给我。"他伸出手，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神依然危险。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将笔记本递了过去。我们的指尖在交接时短暂相触，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
程曜迅速将笔记本塞进抽屉，然后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是在掩盖什么证据。
"你先下去，"他没有抬头，"我马上就来。"
我机械地点点头，向门口走去。就在我即将踏出房门时，程曜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坚定：
"这件事我们还没完。"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威胁。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烙在我的背上，滚烫而沉重。
走下楼梯时，我的双腿仍在发抖。妈妈和程叔叔正在厨房里忙碌，笑声和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再平常不过的家庭画面。
而我站在楼梯中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几分钟前，我还生活在一个程曜讨厌我的世界里；而现在，我被迫面对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加危险的真相。
"雨晴？"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来帮忙摆餐具。"
"来了。"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走向厨房。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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