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
夜阑人静,江月楼独倚阁楼朱栏,指尖轻轻拨弄着案头鎏金香炉里的沉水香。铜漏滴答声里,屏风后传来衣袂拂过青砖的窸窣响动,她勾唇一笑,未回头便开口
“王爷今夜来得巧,香炉里新添的伽南香,最衬您袖口那缕龙涎气息。”
玄色衣袂掠过屏风,祁钰指尖还沾着未及擦净的朱砂墨痕,面上却挂着惯常的温雅笑意,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冷洌。
“月楼总爱这般吓人——”他抬手替她拢好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腹触到她耳垂时,触感却如寒玉般凉透,“方才在书房办事,恍惚听见有人说,王妃在闺中时很擅长茶艺,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江月楼忽然转身,发丝划过他手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案上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她眉间朱砂痣如滴血红梅“祁钰,你我相识一载,你总爱用这副笑面虎的做派示人。”
她指尖划过他方才批红的奏报,“听闻前日御史台弹劾你私扣河工银,今日户部账册便多了笔无名进项;上个月裴云彻在北疆遇刺,你派去‘护驾’的暗卫,倒是比刺客更清楚他的行军路线。”
祁钰垂眸望着她指尖在账册上点出的朱砂印,唇角笑意未褪,眼底却漫起霜色。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抵在朱漆廊柱上,檀香混着他衣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月楼是何时知晓的?”
他指尖划过她紧攥的帕子,上面绣着的正是他暗卫腰牌上的缠枝纹,
“是你替我调制安神香时,在药粉里发现了曼陀罗花的残片?还是你那日替我誊抄密信,识破了我与南疆将领的暗语?”
江月楼仰头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轻笑出声。她抬手抚过他紧抿的唇线,护甲在他下颌留下淡淡红痕,“我知晓你从不是温润如玉不争不抢的五皇子淮王——你在拉我时,指尖的薄茧是握惯了杀人才有的;你教我抚琴时,按弦的力度分明是常年练剑的架势。”
她忽然贴近他耳边,声线轻得像浸了冰,
“你想做那龙椅上的人,我便助你登顶。但我要的,是凤冠霞帔,是六宫之主的金册金宝。”
祁钰瞳孔骤缩,指间力道加重几分,却见她眼底毫无惧色,反而映着琉璃瓦上的月光,亮得惊人。他忽然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原来月楼想要的,从来不是安稳平和的日子。”
他退后半步,袖中滑出半幅舆图,正是南疆布防图的残页,“可你该知道,这路上要踏碎多少人的骸骨——比如你那位裴将军,他若挡了我的路......”
江月楼骤然抬眸,袖中短刃已抵住他咽喉。刃口泛着蓝汪汪的毒光,正是她亲手调制的见血封喉之毒。
“裴云彻若少一根头发,”她声音轻得像雪,“我便在你每日的参茶里加三分牵机引,让你疼足百日,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寸寸蜷曲成拳,却连写‘杀’字的力气都没有。”
祁钰望着她眼中翻涌的冷意,忽然抬手覆上她握刀的手,将刃口更深地压进皮肤,直到渗出血珠。
“好啊江月楼,我的好王妃。”他笑着舔去唇角血迹,指尖划过她颤抖的手背,“你要皇后之位,我便给你。你要裴云彻活着,我便许他终生驻守边疆——但你须得记住,”他忽然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眼底翻涌的野心,“待我登上那九龙座,你眸中便只能有我一人。若再让我看见你为他点朱砂、绣甲胄......”
江月楼忽然咬住他指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她望着他骤然眯起的眼,忽然松开嘴,指尖抚过他胸前玉坠——那是她亲手所制,内藏能让人癫狂的药粉,“祁钰,你我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转身将舆图投入香炉,火苗“轰”地窜起,映得她裙裾翻飞如赤焰,“明日随我去相国寺,替‘病重’的太子殿下祈福吧——他房中的安神香,我已换了能让人梦魇的方子。”
祁钰望着她背影,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抚过被她咬过的指尖,那里还留着她唇上的胭脂印记。月辉漫过她鬓间金步摇,碎成点点流萤,正如他此刻翻涌的心思——这京城里最动人的江月楼,终究成了他棋盘上最锋利的那枚棋子。而她要的皇后之位,还有那裴云彻......他望着香炉中渐渐燃尽的舆图,唇角笑意渐深——只要她在他掌中,这天下,终究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