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无非是恭维的名利场,左航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烦走出殿内。
碧溪河这个时候算不上冷,但风拂起免不去残冬过后的寒气。左航拢合了下衣冠,望向平静的湖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今早那人的病残样儿闯入脑海。之前多次拜访被拒之门外,还以为相貌不堪。却未料他胜比江南柔三分,举止如清风淡雅。只不过眉宇之间纳着一丝道不尽的阴冷。
忽然一声轻咳扰乱思绪,左航下意识按持剑柄,面向不远处的树丛,心中警铃顿时大作。
他一步一挑开层层繁阴,未闻其声更不见其人,内心不禁松缓了一些。
莫非是我听错了?
“ 嗖”的一声,他尚未拔出配剑,剑光早已划破最后一层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磨出一道痕迹。
左航回过神看清持剑人的样貌,瞳孔微怔:“三弟?”
邓佳鑫对上面前人的视线,愣了愣,不过很快平稳下来,佯装无事发生将手中剑归鞘。不咸不淡地开口:“眼又没瞎,还奇怪什么?”
“我……”左航无语凝噎。
果然仆随主子,怪不得今天苏新皓跟吃了火炮一样,原来有迹可循。
他记了个白眼,视线移向邓佳鑫的腰间佩剑,语气散漫,“不是身子弱吗?怎举得起重剑?”
邓佳鑫抿唇,看他这副样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作答:“练练而已。”
“哦?”左航语气轻挑带着笑意,显然不信,“练练就出剑如此迅速?”
“因为我有天赋。”
“是吗?”左航故意拖长尾音,欺身向前,后者步步后退慌乱原本的阵脚。
“你干嘛?”邓佳鑫腰肢抵住树干,无处可逃。
左航见此也不再为难,停下脚步,一字一顿的答非所问:“明天和我一同共泛舟。”
邓佳鑫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他是在通知条件,而不是在询问,便只好应下。
笠日,天尚晴,鱼肚白的天际染上几分日出的昏红。左航定下的地是鹤湾,那儿竹树环合,溪水顺山道潺潺流过,如铃珮环。
只不过路程麻烦,再加上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雨,大路干的快一些,小路还剩些泥泞,自然是选大路合适些。
邓佳鑫正欲驾马驶去,却被苏新皓制止。
他感到不解:“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走小路吧,二皇子绝不会莫名邀约,除非有诈。”
邓佳鑫侧首向小路看去,窄小只容一人单行而过,以马的身形不得而论。
他思索片刻便二话不说下马,苏新皓紧随其后上前牵起马绳,一一系在木桩上。
竹叶互擦“簌簌”起声,稀碎的光斑驳落在左航阖起的眼眸,他躺在躺椅上,恬静而随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朱志鑫倚靠竹身,被风而拂起的墨发掩住他的侧颜,叼着草根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慢慢开口:“三皇子不会走大路。”
左航闻言,细长洁白的手指挡住温和的暖阳, 眯起倦眼适应着光线的强弱,“那么确定?”
“他身旁的苏新皓挺聪明的。”
“听你这语气很欣赏他?”
朱志鑫闻言不可置否:“只希望他能想到我们还余有后招。”
小路上的泥泞算不上多,避开就好,过不了多久便豁然开朗。
左航假惺惺上前欢迎他们的到来,嘴角流露一抹意味不明对着满脸无奈的邓佳鑫说:“选船吧。”
邓佳鑫的视线扫了眼乌篷船,又迂回左航,能从中看出不怀好意。不过幸好有策应对:“既然是二哥邀我,那便一同泛舟。”
左航有些惊讶,却又闪过一丝意料之中,只可惜邓佳鑫没能捕捉到,随即就一同上了船。
苏新皓从上船一开始就注视着前方,他们所乘的船,心里隐隐感觉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邓佳鑫余光透过他的眼神,大抵也猜出了他的心之所想,缓缓地举起一碗茶,没有喝下只是看着他:“别想了,他们那船是破的。”
苏新皓心猛地一骤,下意识看向沾沾自喜的朱志鑫,想起昨天邓佳鑫泄露武功的事,才反应过来左航是要测试他到底是不是装病。
正欲开口告知,下一秒就被朱志鑫钳住下颚,未曾反应浓烈的酒入喉,只好尽数吞下,连同湿了衣襟。
朱志鑫见此松开手,又恢复不久前温润公子样。
苏新皓胡乱地擦了擦脖颈上的酒迹,慌忙转眼,只见前方的船已开远留下一道道涟漪。
“你纯故意的吧,”苏新皓怒气填满腔喉,烦躁地整理衣冠,“我就知道没好事。”
朱志鑫只是笑而不语看着他。
一路上邓佳鑫都没有开口,都是听着左航叽叽喳喳在耳边说一大堆话。
他实在搞不懂,左航这次邀约难道就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话吗?
二皇子的心,使劲猜都猜不明白。
原本在闲谈的左航突然话锋一转:“你说如果这船破了怎么办?”
邓佳鑫的睫毛微颤,目光不动声色地一一扫过四周的环境。他知道左航绝不会说出这么毫无厘头的话,也知道这是借此证明自己是装病。
“若二皇子不救,那三弟只好等来世了。”
左航注视他的眸子,目光如鹰一般凛冽,企图找到他一丝的慌乱,只可惜未曾寻到。
下一秒,船身忽然右倾,船上的物品开始颠倒混乱,邓佳鑫整个人晃荡,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踉跄了几步,幸亏扶住桅杆不然早就落水。
左航这个时候已不知去向。未等邓佳鑫从刚才的惊恐缓过来,湖水肉眼可见般迅速冲破洞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覆了船。
邓佳鑫落水。
等再醒来时,自己身处府中,彷若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梦。
救自己的不是左航,更不是苏新皓,而是张子墨。
时间回到前一天晚上,邓佳鑫担心其中有诈,便秘密通告待在黄朔府中的张子墨,命他在鹤湾暗自保护。
果不其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起身,看向窗外开得正艳的桃花,无论是他花还是草都只是陪衬
春意盎然,也恰如自己春风得意。
左航,皇位终是我的。
夜幕降临,左航在院中与朱志鑫下棋。
“主公,这可谓是吃定你这个将了。”朱志鑫落子,信誓旦旦的说,“我必赢。”
左航笑了笑,看着棋面看似必输的结局,却漏洞百出。他摇着头,将将军向前,话中有话,“不急,这棋局乾坤未定,而你的招数早就曝光在我的面前了,又谈何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