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餐桌上，细碎的金色光斑如同撒了一层薄霜。我咬下最后一口干面包，咀嚼的动作机械而缓慢。桌上的牛奶已经凉了，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膜，宛如时间凝固住的一瞬间。这种孤独感让我想起这些年无数个早晨——毫无波澜，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背上文件袋的时候，手指触碰到边缘略微磨损的皮质，粗糙的质感仿佛提醒我这次不能再退缩了。我站在门口换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整。这是一场与命运抗衡的较量，但我不允许自己再输一次。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唯独我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脚步不停地朝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阴影里挣扎爬起。高中时代那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时顾承泽总爱在放学后的操场等我，递给我一本他精心挑选的小说，或者只是安静地陪我坐在台阶上看夕阳西沉。那些属于青春的画面如今却被现实磨得只剩下零星片断，像被撕裂的旧照片散落在脑海深处。
来到成人大学报名处的大厅，嘈杂声瞬间淹没了我的思绪。大厅宽阔但人满为患，排队的人摩肩接踵，空气中夹杂着汗水、纸张摩擦以及偶尔传来的嬉笑声。我在窗口前停住脚步，翻找资料时才发现手心微汗，掌纹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填表格的动作略显笨拙，铅笔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声，每写下一笔都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可回头的决心。
正当我低头核对材料清单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婉清？”抬头的一瞬间，我的动作顿住了。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洁白的衬衫袖边。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温和，甚至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语气有些生硬，不自觉地往后退半步，仿佛想拉远和他之间的距离。
顾承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冷淡，径直站在我旁边等待空隙插话。“刚才远远看见你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他目光轻扫我手中的表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报名费不够用吗？我看你好像有点犹豫。”
我猛地攥紧文件袋，骨节泛白。他的观察力依旧敏锐，甚至让我感到一丝恼怒。“不用麻烦，我自己能解决。”声音低沉，语调克制，但连我自己都能听出那份倔强中的不安。我不想被人看穿窘迫，更不想因为一时软弱欠下人情债。
“其实这些年的变化挺大的，你呢？”他的问题忽然切换了话题，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听说你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吧？”
“嗯，是啊。”我简单应了一句，把目光重新放回表格上，假装认真阅读内容。我知道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可那些字句就像针尖刺进耳膜，让人心底泛起阵阵酸涩。他所知道的不过是表面的事实，而背后的牺牲与煎熬，又有谁真正理解？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许久，才开口继续问道：“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些选择呢？如果费用是个阻碍的话……”话音未落，他伸手从西装内袋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不动声色地塞进我的文件袋夹层，“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以后有能力了再还我就好。”
我愣住了，一时间竟无法拒绝。钱包开合的声音很小，却足以搅乱我的心绪。他的动作迅速且自然，仿佛生怕引起什么排斥反应一样，甚至没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我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挤出几个字：“谢谢。”
我们并肩走出报名处，阳光再次洒在脸上，这一次显得格外灼热。巷子里风轻轻掠过，卷起几片落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滑向远处。顾承崖没有立刻告别，而是将我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名片上的字迹工整清晰，黑色墨迹透着一丝冷静的秩序感。我接过名片，指尖触碰到纸张光滑的表面，内心的情绪复杂交织——感激与警惕同时占据主导，像两股逆流纠缠不休。
他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去的脚步稳健有力，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拐角处。我的手掌攥紧名片，手心，理智告诫我要保持距离，但心底忍不住渴望信任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我抬头望向天空，云层依旧厚实，遮挡着日光。未来仿佛藏在这片云后等待揭晓，而此刻的我只能属于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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