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的木质沙发泛着陈旧的檀香,慕的身影陷在褪色的驼色布料里,像幅静止的老照片。
她维持着在工厂时的姿势——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膝头,连垂落的白发都未动过分毫,唯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证明这具躯体里仍有鲜活的呼吸。
门后的缝隙透出暖黄的光,社员们的低语声像游丝般飘出来。
"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喝过水..."有人的指尖蹭过门框,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了,姿势都没变过。"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落地钟敲了七下,铜铃声里夹杂着中岛敦不安的吞咽声。
少年的指节捏着报案记录的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褶皱声。
被害人母亲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她就站在门口那里,头发白得像雪..."监控画面里,慕的确如证人所言。
慕在废弃工厂的阴影里静坐,唯有月光爬上她的肩头时,衣角才会泛起蝴蝶振翅般的轻颤。
突然,门口被打开了,江户川乱步和国木田独步走了进来。
“名侦探回来啦~”江户川乱步一跳一跳的。
社员们纷纷微笑着表示欢迎:“欢迎回来,乱步大人。”
江户川乱步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沙发上静坐的慕。
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表情瞬间停了,慢慢拿出眼睛带上,走到慕的面前。
慕抬起头,看向江户川乱步,空洞的问:“有事吗?”
江户川乱步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慕,虽然这件事很麻烦,不太想管,但慕毕竟是武装侦探社接受的案子的遗留,于公于私都应该去帮一下的。
想到这一层,江户川乱步慢慢在慕的面前蹲了下来,笑着温柔的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慕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光亮,张了张嘴:“我想……去有她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思考了一瞬:“这样啊,想去就去吧。”
中岛敦有些急“那委托人那边……”
江户川乱步摆了摆手,打断了中岛敦的话:“敦,不用理了。”
中岛敦虽然急,但是还是相信江户川乱步,所以虽然有疑问,却还是压了下来。
有些愿望,比真相更需要被守护啊。
慕离开了武装侦探社,来到了女孩的墓地。
她踩着枯草走向那座新坟,鞋尖碾碎了昨夜飘落的樱花——粉白的花瓣混着泥土,像极了主人临终时咳出的血沫。
女孩的母亲跪在墓碑前,脊背佝偻如被暴雨压弯的竹枝。
黑色丧服的袖口沾着香灰,手里攥着半支枯萎的雏菊。
听见脚步声时,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在触及慕的白发瞬间骤然收缩,仿佛被惊雷劈中般剧烈颤抖。
“是你……是你!”
雏菊摔在地上,妇人的嘶吼惊飞了柏树上的乌鸦。
她踉跄着扑过来,指甲划过慕的脸颊,像捞起一捧碎冰。
慕被撞得后退半步,看见妇人发间新添的银丝在风里乱舞,想起主人曾说过“妈妈的白发是被我急出来的”,喉间忽然尝到铁锈味。
拳头落在慕的肩膀,妇人的哭喊声里混着碎玻璃般的颤抖:“还我女儿!你把她的人生还给我——”慕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服,感受着那些力道里,藏着多少个以泪洗面的深夜。
墓碑上的女孩在照片里微笑,发梢别着的樱花发卡,正是慕在虚空中看了三年的那枚。
当妇人终于脱力跪倒在雪地里,她才敢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对方颤抖的后背——像主人从前安慰她那样,虽然什么都触碰不到。
暮春的雪粒落在慕的睫毛上,她望着妇人颤抖的瞳孔,忽然想起主人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清晨——那时她们还隔着虚空,女孩总说“妈妈看见我笑就不会担心了”。
喉间滚过酸涩的潮水,她模仿着记忆里的语调,让声音裹着蜂蜜般的温软:“我叫慕,思慕的慕。”
妇人的指尖猛地攥紧墓碑边缘。
慕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惊疑与痛楚,像被突然点亮又浇灭的烛火。
水蒸气化成水珠顺着白发滑落,却在触及慕手背时,化作亮晶晶的碎片——那是她即将消散的征兆。
“她永远都思慕着您,无论在哪里。”慕的手掌贴在墓碑上,冰凉的石面下传来土壤的呼吸。
她想起虚空中无数个凝视主人的日夜,看她在日记本里写“妈妈的白发又多了”,看她在深秋的夜里对着月亮发呆。
此刻那些记忆正随着碎片簌簌坠落,每一片都映着女孩偷偷抹泪的模样。
妇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尽管指尖穿过虚无,却固执地蜷成拥抱的姿势。
慕感受到那双手的颤抖,和主人发烧时攥着她衣角的力道一模一样。
“别走……”妇人的哀求混着呜咽,“让我……再看看她……”话音未落,慕的肩膀已经碎成星屑,银发化作流萤般的光点,轻轻落在妇人发间。
“现在,我要去找她了。”慕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在每一个字里都注入了光阴的重量,“把您的思慕也传递给她。”
当最后一片碎片从掌心飘落,她看见妇人眼中倒映的自己,正与记忆里女孩的轮廓渐渐重叠。
墓碑上的樱花发卡被风掀起,慕的碎片掠过它时,忽然听见虚空中传来遥远的轻笑。
她知道,主人一定在某个光与雾交界的地方,踮脚接住了这片带着母亲温度的星芒。
第一缕春阳穿透云层,将妇人跪坐的身影镀上金边,而慕的碎片早已混着晨雾,飞向那个永远盛开着樱花的所在。
“替我告诉她……”妇人对着消散的光点伸出手,“妈妈也一直在思慕着她啊……”话音散在风里,却有片亮晶晶的碎片忽然折返,轻轻落在墓碑边缘,像谁落下的、带着体温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