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天启城内风波迭起。
百里洛陈遭青王构陷,卷入谋逆疑云,闹得满城风雨。
所幸太安帝一番试探后便颁下旨意,昭告其清白——
镇西侯府麾下那三十万破风军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假反恐成真反,帝王亦不得不忌惮。
此举,未尝不是为琅琊王萧若风铺路,可惜……风云难测……
近日,太安帝身体愈发虚弱,朝堂之上暗流愈急,波谲云诡,诸王心思浮动,隐有逐鹿之象。
萧羽静坐于映月院凋敝的轩窗之下,冷眼看着这山雨欲来之势。
指尖微光一闪,一缕凝练的神魂之力悄无声息地裹挟着一张纸条,瞬息穿越宫墙重闱,精准地落入了影宗洛青阳掌中。
映月院门庭冷落,旧仆星散,唯余李嬷嬷与生母易文君留下的婢女环儿——这两枚影宗嵌入此地的“钉子”。
她心中雪亮:自己,或者说这点易文君留下的血脉,早已被影宗,被那位一心想要兴复影宗的外公易卜,视作弃子。
若非弃子,何至于此?
不过一个无用的“外孙”罢了,悄无声息地死了,反倒干净,更能省却无数麻烦。
这冰冷的认知,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心头盘桓已久,挥之不去。
自上次,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登临九重、执掌乾坤的念头便如野火燎原,焚心蚀骨!半年光阴流转,非但未能将这野火熄灭,反如淬火之刃,锋芒更炽,灼灼逼人。
那她就决定争一争了。
既怀此志,便须未雨绸缪,暗植羽翼,广结心腹。
然,单枪匹马,焉能撼动这巍巍皇权?
效仿天外天,只凭一身武力破局?此乃下策。
她所欲者,仅非帝位,更是治国!
更何况,女儿之身,岂能永世遮掩?
欲夺那至尊之位,便绝不能和上一世那样,玩一出失踪遁走、拜师学艺的把戏。
生母易文君与人私奔的污名尚在,若她这“皇子”再行踪成谜,只怕连这萧氏皇族的血脉真伪,都要被天下人钉上问号!
天启城乃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她终究年岁尚幼,根基浅薄,如履薄冰,无势可倚,无人可用,岂能甘心永陷此等被动绝境?布局!必须提前布局!
影宗之路已绝,如今,她所能撬动的支点,唯有……洛青阳——她那位剑术通玄的义父。
毕竟,生母易文君这张牌,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影宗。
正在打坐的洛青阳,一点微不可查的波动,一张素白纸条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他摊开的掌心。
饶是他修为通玄,心神亦是为之一凛。
指尖触到那凭空出现的素笺刹那,周身剑意几乎本能地要喷薄而出——何人?
竟能视他周身气机如无物,将一纸薄笺悄无声息地送入他掌心?!
他眸光如电,瞬间扫过四周,却捕捉不到一丝一毫气息残留。
仿佛这纸条乃是天地自生,凭空凝结于他掌中。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令他背脊隐隐生寒。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洛青阳蹙紧剑眉,凝目看向掌中这诡异的纸条。
纸上的字迹,工整清隽。
“羽儿思慕义父久矣。一别数月,义父音容杳然,不知义父安否?”
字里行间,那几滴已然干涸的泪痕,如同破碎的冰晶,晕开了浓墨,深深烙印在纸间。
透着无声的控诉与深入骨髓的孺慕哀凉。
洛青阳指腹摩挲过那微皱的纸面,心中不免掀起波澜,惊诧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