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地牢潮湿的空气中噼啪作响，将我们扭曲的影子投在渗水的石墙上。刺客被铁链锁在审讯椅上，手腕上的镣铐随着他轻微的挣扎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给他松绑。"我示意侍卫上前。
李思明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你疯了？这人刚才还想杀你！"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火把的光在他眼中跳动，像两簇不安的火焰。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锁着四肢就够了，没必要绑着胸口。"侍卫犹豫着解开刺客胸前的束缚带，那人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石桌上的清水映着跳动的火光。我将陶碗推到刺客面前，"喝点水，然后告诉我赵敬宗派你来王宫仓库找什么。"
刺客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水面，突然抬手打翻了陶碗。混着泥土的水渍在石地上蔓延开来，像一张扭曲的地图。"狗皇帝！"他用浓重的北方口音咒骂，"你们陆家人都该下地狱！"
李思明突然抓住刺客的右手，强行掰开他紧握的拳头。"看这个。"他指着虎口处厚厚的茧子，"不是普通士兵能磨出来的。"他的拇指重重按在那个位置，刺客的脸瞬间扭曲，"御林军弩箭队的特殊训练痕迹。"
我的心沉了下去。弩箭队是先王亲卫，如今竟成了赵敬宗的死士。
"陛下仁慈，但有些人只听得懂鞭子的语言。"李思明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囊，倒出几粒暗红色药丸。药丸在石桌上滚动，发出诡异的哒哒声。
刺客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按住李思明的手腕，"不能用吐真剂，那会烧坏他的脑子。"
"他的命重要还是三天后的政变重要？"李思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刮过我的耳膜。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旧伤照得格外狰狞。
刺客突然暴起，用头撞向石壁。侍卫们扑上去按住他时，一缕鲜血已经从他额角流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按住他的嘴！"李思明厉喝。但已经晚了。
刺客咧开染血的牙齿笑了，那笑容让我后背发凉。"青龙...啸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搐，黑血从嘴角涌出，滴在胸前破烂的衣料上。
李思明掰开他的嘴，一枚破碎的瓷牙套闪着寒光。"毒囊。"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死士的标准配置。"
刺客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胜利快意。他的身体软下去时，铁链发出沉闷的哗啦声。
"搜他的衣服。"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侍卫割开刺客的衣领，从夹层里取出一块油纸包裹的薄片。展开后，是半张王宫布防图，角落画着三日后月相变化的标记。
李思明抓起桌上的铜钱，突然将它们排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军中旧密码。"他的手指在铜钱间快速移动，"看这个缺口，代表城西。"一枚铜钱被他重重按在图纸某处，"酒坊地下有密室。"
地牢深处传来水滴落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我盯着图纸上细如发丝的墨线，突然发现背面在火光下显出淡淡痕迹。"拿灯来。"
侍卫举着火把凑近，纸上渐渐浮现出四个用隐形墨水写的小字：小心御医。
"我们得重新布置西门守军。"我卷起图纸，布帛摩擦声在地牢里格外清晰。
李思明按住图纸另一端，"不如将计就计。让刺客的尸体'逃'回去报。"他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着冷光，"赵敬宗会相信自己的死士。"
地牢外传来隐约的更鼓声。我望着石桌上渐渐僵硬的尸体，刺客嘴角凝固的黑血像一道丑陋的裂缝。"准备两套方案。"我的指甲陷入掌心，"你带人去酒坊，我处理宫里的御医。"
李思明突然单膝跪地，"陛下。"这个称呼让周围的侍卫都愣住了。他从来只叫我名字的。"请允许我调用先王的暗卫。"
火把的烟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扶起他时，摸到他袖中藏着的匕首轮廓。"准了。"
黎明前的风从地牢入口灌进来，吹得火把忽明忽暗。侍卫们开始搬运尸体，铁链与石地的摩擦声久久回荡。李思明站在阴影里，正在往密码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他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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