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太和殿金瓦上的声音像千万颗翡翠同时碎裂。我跪在屋脊兽旁，掌心黑石融化的金属液正顺着掌纹渗入血管，每道纹路都亮起猩红的光。血雨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汽化，腾起的雾气里漂浮着记忆碎片——上周朝会上赵敬宗献上的那对白鹿，鹿角突然扭曲成他翡翠扳指的形状。
"陛下当心！"李思明的声音从雨幕外传来，却像隔着一整条银河那么远。三只翡翠怪物正用牙齿撕扯我左肩的龙纹刺绣，它们每扯下一根金线，我脑海里就消失一段登基时的记忆。
青铜哨子卡在喉间，铁锈味的血顺着哨身纹路往下淌。当舌尖尝到自己血的咸腥时，哨孔突然发出类似婴儿呛咳的声响。悬浮在空中的玉匣应声震动，阴阳鱼旋转速度快到划出残影，匣缝里漏出的光照亮了整片血雨——每滴雨珠里都裹着二十年前产房的某个瞬间。
"真龙初啼......"先王残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咽喉，"需要......声带震颤......"这个动作让所有翡翠怪物同时僵直，它们额头上浮现出与赵敬宗扳指相同的裂纹。
血雨突然静止。某滴悬在我鼻尖前的雨珠里，清晰映出先王咬断脐带时暴起的青筋。他染血的牙齿间叼着半截发光的脐带，而摇篮暗格里静静躺着与黑石纹路完全吻合的玉锁。婴儿啼哭声穿透雨幕的刹那，我喉管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声带震动的频率竟与记忆中的初啼分毫不差。
太和殿顶的琉璃瓦片同时炸裂。赵敬宗从飞檐阴影里跌出来时，他手中翡翠扳指正在龟裂，碎屑落地变成指甲盖大小的怪物幼虫，却反常地开始啃噬他本人的衣袍。"不可能......"他左眼的纱布被血浸透，"初啼声纹应该已经......"
玉匣突然垂直坠向殿顶。阴阳鱼在接触金瓦的瞬间解体，化作两条游动的光带钻入我耳道。颅内响起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所有被血雨侵蚀的记忆突然倒灌——我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蹲在御膳房角落，而赵敬宗正把砒霜拌进准备送往东宫的桂花糕。
"声纹是活的。"先王残影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腐烂的双手按住我太阳穴，"当年咬断的......不只是脐带......"他呼出的寒气在我耳垂结霜，霜花图案正是黑石表面的星图缺失部分。
翡翠扳指彻底碎成齑粉的瞬间，赵敬宗脸上浮现出婴孩般的惊恐。他脖颈突然扭转一百八十度看向太和殿内，那里传出的不是朝钟，而是二十年前产房里稳婆的惊叫："小皇子怎么不哭？"
我摸到腰间胎记正在发烫。黑石残留的金属液突然从掌心浮起，在空中组成先王咬脐带时的齿痕模型。当某颗血雨穿过齿痕空隙时，竟发出与青铜哨完全一致的音高。
怪物群集体爆裂的声响像上百面铜锣同时敲响。赵敬宗在声浪中蜷缩成胎儿姿势，他左耳里爬出条细小的翡翠虫，虫身刻着"丙寅冬月"的字样。虫子在接触到倒流的血雨时突然膨胀，变成半透明茧壳将他包裹其中，茧表面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诏书残章："若见初啼复现......"
玉匣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射向茧壳。每片插入茧身的碎玉都引发一次微型爆炸，冲击波在雨幕中凿出无数隧道状的真空带。某条隧道尽头突然出现李思明模糊的身影，他正用那截腐烂的左手在血地上画星图，北斗勺柄指向太和殿基座下的某块金砖。
先王残影开始剧烈闪烁。他抓住我手腕按在茧壳上，接触面立刻浮现出产房梁上悬挂的历书投影——"丙寅年冬月初七"的日期正下方，墨迹新鲜的批注突然显形："真龙三劫：失声、剜目、断脐。"
茧壳内传出赵敬宗变调的嘶吼："当年那口米汤......"话音未落，所有血雨突然聚合成婴儿拳头大小的水球，球心包裹着半片发霉的宣纸。当水球坠向殿顶时，我看清纸上稚嫩笔迹写着："稳婆说要用金剪......"
青铜哨子突然自发震动。它挣脱我染血的嘴唇飞向水球，哨身纹路与宣纸霉斑拼合成完整的星图。某束月光穿透雨幕照在星图紫微星位置，那里浮现出李思明腐烂左手的虚影——他正用指尖在虚空中重复写着"初"字，每写一笔，太和殿基座就传来一次闷响。
金砖缝隙里渗出黑血。这些血珠沿着瓦当纹路逆流而上，在屋檐形成无数悬垂的血锥。最长的血锥尖端突然滴落，正中玉匣残片拼成的阴阳鱼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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