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簪现世后的第七日,掖庭局的井水突然泛起墨色涟漪。叶昭宁蹲在井边浣衣,看着倒影里自己眼下青黑,管事嬷嬷尖利的催促声从转角传来:
管事嬷嬷磨磨蹭蹭做什么!长公主殿下的栖梧宫该洒扫了!
她慌忙起身,竹篮里的皂角顺着井壁滚落,却在即将坠入水面时,被一只苍白的手稳稳接住。
宫女小翠小宁姐姐,这是你的。
同屋宫女小翠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丝线,细得发颤。叶昭宁抬头,正对上她躲闪的眼神——那双往日灵动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自从白菊簪出现,整个掖庭局都像被投进石子的深潭,表面平静,水底却暗流涌动。管事嬷嬷的皮鞭不再落在她身上,其他宫女却总在她经过时突然噤声,连墙角觅食的野猫见了她都竖起尾巴逃走。
三更梆子响过,叶昭宁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她蜷缩在床榻上,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切割出银白的棱线。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毒蛇吐信般滑过耳畔。她摸到枕下的白菊簪,冰凉的玉质突然发烫,簪头的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得帐幔上的影子都扭曲起来。
门缝里渗进一线月光,勾勒出黑影佝偻的轮廓。叶昭宁屏住呼吸,看着那影子在她的床铺前停驻,枯枝般的手指探进床底摸索。
黑影找到了!
黑影突然压低声音,叶昭宁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小翠的声音!她猛地掀开帐幔,白菊簪迸发出刺目光芒:
宫女小翠你在找什么?
小翠被强光刺得尖叫,怀里的包袱轰然落地。金镶玉步摇、翡翠耳坠滚了满地,最显眼的是一封火漆封印的密信,暗红的印记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叶昭宁捡起密信,展开的瞬间,簪子烫得她几乎握不住——信纸上“密切监视白菊簪下落,一旦得手,重重有赏”的字迹力透纸背,落款处残缺的白菊图案,与簪头的花纹严丝合缝。
宫女小翠还给我!
小翠突然扑上来,指甲深深掐进叶昭宁手腕。两人在黑暗中翻滚,白菊簪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要将整个房间吞噬。叶昭宁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分不清是血还是汗。突然,簪子发出一声清鸣,耀眼的白光中,小翠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晨光刺破薄雾时,掖庭局已乱作一团。管事嬷嬷举着藤条抽打叶昭宁:
管事嬷嬷好个偷鸡摸狗的贱丫头!偷了长公主殿下的首饰不说,还把小翠打成这样!
叶昭宁攥着白菊簪,簪身还残留着余温,她望着昏迷不醒的小翠,突然想起前日深夜,曾见她对着月光擦拭一枚银簪——那簪头,竟也是半朵残缺的白菊。
管事嬷嬷把她押去内务府!
管事嬷嬷的吆喝声未落,琉璃瓦上突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众人抬头,只见萧砚一身月白锦袍立在檐角,腰间玉佩折射的光斑落在叶昭宁染血的指尖。他垂眸扫过满地狼藉,目光最终定格在白菊簪上,狭长的眼尾泛起冷光:
萧砚(九皇子)把她交给本皇子。
内务府的铜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叶昭宁听见萧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萧砚(九皇子)二十年前,先皇后寝宫的夜明珠也是这样,在凶手靠近时发出警示的光。
她浑身一颤,簪子突然渗出细密水珠,在掌心汇成小小的溪流,倒映出窗外飞过的白鸽——那翅膀上,竟也系着半朵白菊形状的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