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我抱着作业本跑过操场时,青苹果树下的身影突然撞进视线。许砚穿着那件白色衬衫,正踮脚摘最后一枚果子,雨水顺着他微卷的发尾滑落,在颌骨处凝成剔透的水珠。我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暮春,他也是这样站在阳光下,把青苹果往我怀里塞,说“给尖子生补充维生素”。
原来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分班后我们隔了两层楼,偶尔在走廊偶遇,他会抬手冲我打招呼,腕间还戴着我送的蓝手绳——那是去年平安夜,我假装漫不经心塞给他的,里面藏着我熬夜编了三小时的转运结。此刻雨幕中的他转身,目光扫过我怀里的作业本,挑眉笑了:“郁初,躲雨啊?”
我点头,喉咙却像卡着片青苹果皮,又涩又痒。三年来,每个藏在草稿纸里的心跳,每句没说出口的“加油”,都在这场秋雨中渐渐清晰。记得高二的元旦晚会,他喝了同学递的桃子汽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凑过来问我数学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闻见他校服上淡淡的清香,突然想起化学课学的“焰色反应”—钾是紫色,钠是黄色,而我的心跳,大概是遇见他时炸开的烟花色。
真正意识到暗恋要结束,是在昨天的物理竞赛颁奖礼。我站在台上接过奖状,目光扫过台下时,看见他正和后排女生说笑。那女生指着他课本上的涂鸦笑到肩膀发颤,而他耳尖泛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给我画笑脸时的模样。原来有些心事注定像青苹果,还没等到成熟,就变得又酸又涩 就被季节的风轻轻吹落。
雨势渐大,许砚忽然把摘到的青苹果塞进我口袋:“给你,最后一个,酸死不偿命。”他的指尖擦过我手背,带着雨水的凉意。我摸到果皮上细密的绒毛,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砸中我时,站在三楼栏杆边喊的那句“没砸坏吧?这可是我挑了三天的尖子生”。那时的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整个夏天的阳光,而我藏在作业本后的脸,一定比青苹果还要红。
“谢了。”我攥紧苹果,转身走进雨里。裤兜里的果子随着步伐轻晃,像颗跳得太快的心。路过教学楼转角的镜子时,我看见自己发梢滴着水,嘴角却抿得很直——原来有些告别不必说出口,就像青苹果终会在秋天落下,而我的目光,也该从他的背影上移开了。
晚自习结束时,雨停了。我坐在教室整理书包,忽然发现青苹果不知何时被刻了道浅痕,露出里面淡青色的果肉。想起许砚曾说过,这棵树是他和爷爷种的,“等它结果了,我就要去念大学了”。如今树影婆娑,当年的少年即将奔赴不同的远方,而我终于明白,暗恋从来不是困在序章里的谜题,而是让我们学会认真说“再见”的成长课。
走出校门时,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我把青苹果放在树根旁,看它隐没在落叶中,像一枚被时光收藏的标点符号。风掠过枝头,残留的几片叶子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听见三年前的蝉鸣,和他笑着说“青苹果总会熟”的声音。原来有些故事的结尾,不是酸甜的果实,而是明白有些相遇,本就是青春最美好的馈赠。
手机在兜里震动,点开消息栏,是许砚刚发的:“明天帮我带包辣条呗,老地方见。”我看着屏幕轻笑,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最终敲下:“好,记得带伞。”月光落在青苹果树上,即将凋零的枝叶间,仿佛还藏着那年未说出口的秘密。而我知道,当明天的阳光升起,我会带着这份青涩的勇敢,走向属于自己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