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库里的倒计时

左手掌心的灼痛像有团火在烧。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压不住那股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疼。墨紫鸢说这是生命线缩短的正常反应，但没说会疼得让人想把手剁下来。

城西废弃纺织厂的轮廓在月光下浮现，破碎的窗户像骷髅的眼眶，几片残破的白色窗帘在夜风里飘荡，像招魂幡。铁丝网围栏锈蚀得厉害，我抬脚踹开个缺口，铁刺刮破牛仔裤时，左手突然剧痛到眼前发黑——掌心的生命线又短了一截，现在只剩不到原来三分之二。

"操！"我咬着牙把渗血的小腿从铁丝网上扯下来。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地面，几道新鲜的拖痕在积灰的水泥地上格外刺眼。痕迹尽头是扇被铁链缠成蛛网的铁门，八道锁链交叉缠绕，每道锁眼都糊着凝固的红色蜡油。

撬棍插进铰链缝隙的瞬间，冷藏库特有的腐臭寒气顺着缝隙喷出来。我打了个哆嗦，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小雨？"撬棍"咣当"砸在地上，在空荡的地下二层激起连绵回声。没有回应，但那阵刮擦声停了，接着是胶带摩擦的窸窣声。

第三排第二个冷藏柜。墨紫鸢的声音又浮现在耳边，带着薄荷烟味的吐息仿佛还黏在耳垂上。我扑到目标冰柜前，指节敲在金属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小雨？能听见吗？"

"唔...唔！"闷响从柜子里炸开，伴随着剧烈的挣扎声。我抓住把手拼命往下按，锈死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当柜门终于弹开一条缝时，胶带封嘴的妹妹蜷缩在柜角，校服上全是冰晶，手腕被尼龙扎带勒得发紫。

剪刀划开扎带的瞬间，小雨突然剧烈抽搐。我扯开她嘴上的胶带，她喉咙里滚出串不似人声的咯咯响动，眼球猛地翻白，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

"姐...姐..."这声音不对。小雨的声带里像是塞了团湿棉花，每个字都裹着黏腻的回音。更可怕的是她手腕上突然浮现的红绳——根本不是绳子，是条会蠕动的血管状物体，正随着她的呼吸节奏收缩舒张。

冰柜门突然全部弹开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生疼。三十多个冷藏柜像多米诺骨牌依次敞开，腐臭的冷雾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离我最近的柜子里躺着楼上602的王阿姨，她上周还来借过酱油。尸体脖子上挂着金属牌，上面刻着"DAY 0"。

"看看其他客人的售后服务。"墨紫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转身时撞翻了工具架，钳子扳手叮叮当当砸在地上。冷藏库中央不知何时多了道紫色人影，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冷雾中若隐若现。

王阿姨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她青紫色的手指抓住柜门，指甲缝里还嵌着做红烧肉用的八角香料。DAY 0的金属牌晃到我眼前，背面用金粉写着"全款付清"。

"你们...都交易了什么？"我后退时踩到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看见是半截发黑的小指，戴着熟悉的翡翠尾戒——楼下珠宝店李老板的传家宝。

墨紫鸢的虚影飘到DAY 3的柜子前。里面是个穿高中校服的男生，太阳穴有个硬币大小的焦黑孔洞。"他想知道高考答案。"虚影的指尖划过男生僵硬的眼皮，"付了十五年阳寿呢。"

小雨的手突然掐住我脖子。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扎进皮肤时带出细密的血珠。"姐姐不是最疼我吗？"她嘴里涌出黑雾，声音变成墨紫鸢和小雨的重叠混响，"再付五年阳寿，我就把真正的妹妹还给你呀——"

我起地上的撬棍砸向冰柜。当金属碰撞的火花溅到红绳上时，小雨发出非人的尖啸。那条血管状的红绳突然勒进皮肉，黑血顺着她手腕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144小时。"墨紫鸢的虚影在消散前抛来句话。我低头看口袋里的紫色名片，上面的倒计时果然变成了144:00:00，金粉数字像蛆虫般扭动着重组。背面的血字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每救一人，减二十四小时"。

抱起小雨往外跑时，她的校服下摆扫过王阿姨的尸体。金属牌"当啷"掉在地上，我瞥见所有尸体右手腕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和小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厂区出口的月光被乌云吞没。背后传来锁链自动重组的金属摩擦声，怀里的小雨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手腕的红绳末端不知何时连在了我的左手腕上，像条刚输过血的输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