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在酸雨里碎成光斑,林秋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出一串暗码。神经接驳舱的嗡鸣混着楼下义肢诊所的电钻声,在逼仄的阁楼里织成茧——这是2079年的第九区,人类用金属和芯片缝补肉体的地方。
“第47次拒绝植入申请。”视网膜投影跳出基金会的红色警告,林秋扯掉太阳穴上的电极,疤痕在冷光下泛着青紫色。三年前那场隧道坍塌,不仅碾碎了他的脊椎,更让七岁女儿的脑波永远定格在急救舱的示波器上。
终端突然爆闪,匿名订单带着焦糊味砸进桌面:“修复‘死者记忆’,坐标废核区B13,价码随你开。”
防毒面具的滤罐发出低鸣,林秋踩着生锈的扶梯向下。废核区的雾像活物般钻进义肢关节,远处传来电子犬的吠叫——这里本该是十年前就该封锁的旧数据中心,外墙却爬满新型量子芯片的荧光纹路。
铁门后是个蜷缩的身影,灰扑扑的风衣下露出半截机械臂,后脑接驳口还插着带血的数据线。“他们拿走了她的记忆体。”女人抬头时,左眼的电子虹膜正在渗出机油,“我女儿上周刚满七岁。”
林秋的手指骤然收紧。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破碎的记忆碎片像被搅乱的拼图:旋转的摩天轮、融化的彩虹冰淇淋、还有那句没说完的“爸爸快看——”
“这是军用级记忆擦除。”他调出光谱分析,发现记忆边缘缠着某种活的代码,“就像有人在她的海马体里养了只病毒,专门啃食特定片段。”当指尖触碰到冰淇淋的甜腻时,视网膜突然闪过雪花,某个不属于这段记忆的画面涌了上来:金属手术台、穿白大褂的人举起闪着蓝光的镊子。
“别动!”女人的机械臂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温热的血从接驳口滴在他手腕的旧疤上,“你能看见手术场景对吗?他们在‘缝合记忆’,用别人的碎片拼出假的人生——就像我女儿现在正在经历的!”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铁门轰然倒塌的瞬间,林秋拽着女人滚进通风管道。下方的光柱里,六个戴着乌鸦面具的人正围着记忆投影,其中一人举起的枪管上,刻着基金会的蛇形标志。
“他们来了!”女人的电子虹膜突然全灭,机械臂无力地垂落。林秋在她后颈摸到一个凸起的芯片,当指尖触及时,所有感官突然被拽进一片纯白——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七岁的女儿穿着陌生的粉色连衣裙,在开满蓝玫瑰的花园里奔跑。她转头时,左眼下方有颗他从未注意过的泪痣,而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女人,手中捧着块散发温润光芒的琥珀。
“爸爸,来找我呀!”女儿的笑声里混着数据乱流的杂音,林秋正要触碰她的指尖,整个世界突然像玻璃般崩裂。当他在管道里醒来时,女人已经断气,手里紧攥着半块染血的琥珀,上面蚀刻着他女儿的生日日期。
终端在口袋里震动,匿名号码发来新信息:“去第三医院地下三层,那里有你女儿真正的死亡记录。”附带的定位正在快速闪烁,而背景音里,分明混着他熟悉的、女儿最爱的那首童谣旋律。
酸雨穿透通风口打在脸上,林秋盯着掌心里的琥珀碎片。三年来第一次,他的义眼不受控地泛起热意——那不是程序设定的情感模拟,而是真正的、人类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