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的手腕突然泛起红光,皮肤下浮动的数字像一群发光的蜈蚣在皮下乱窜。我的后颈瞬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扣住墙角的消防斧。斧柄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掌纹滑落,在瓷砖上砸出带着铁锈味的涟漪。
"闭气!"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吼声刺破凝滞的空气。斧刃劈开虚空的刹那,裂缝中涌出的铁腥味灌满鼻腔,像是有人把生锈的刀片塞进了气管。小林的后衣领在我掌心变得潮湿,年轻助力的脊梁骨隔着衬衫传来剧烈的颤抖——这孩子在害怕,他的骨头在发出幼兽般的悲鸣。
黑暗裹住全身的瞬间,我的耳膜捕捉到金属扭曲的尖啸。仿佛有千万根铁钉在头骨里刮擦,直到后背重重撞上某种冰凉的平面。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斜斜地切开雾气,照亮了小林惨白的脸。他的瞳孔正在扩散,倒映着天花板上倒流的铁水,那些赤红的溪流像血管般在生锈的管道间蠕动。
"台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抠进铁板缝隙,"我的鞋底...粘住了。"
我低头看去,地板上凝结的黑色胶质正顺着帆布鞋的纹路往上爬。那种胶质带着活物般的温热,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石油般的虹彩。心脏在胸腔里重重砸了三下,我猛地扯开急救包,酒精泼洒的瞬间胶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数数!"我把瑞士军刀塞进他掌心,刀刃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动,"从100倒数,每个数间隔三秒!"
这是应对恐慌的老法子。当小林颤抖的"九十七"在雾气中荡开时,我终于看清了墙上的血字。那些暗褐色的痕迹不是油漆,是氧化铁混合着某种有机质,在斑驳的墙面上拼凑出歪扭的规则:
听见敲铁管的声音
往东跑
找到月亮铁牌
别让倒影比你快
东侧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有人用扳手敲击空心的钢管。小林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是莫尔斯电码!长短短长...是'快逃'!"
蒸汽管道就在这时炸开,滚烫的白雾像巨兽的舌头般卷来。我拽着小林扑向生锈的货架,后背擦过锋利的铁板边缘。温热的血渗进衬衫的刹那,货架上的密封罐开始晃动,某个贴着"π-307"标签的罐体突然迸裂。
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时空。左侧的碎片里闪过穿橘色工装的男人,他的防护面罩正在融化,银色液体从眼眶喷涌而出;右侧的碎片映着此刻的我们,但倒影中的小林正被黑色胶质吞没头顶。
"别看!"我用手掌遮住他的眼睛,却遮不住自己视线里最中央的碎片——那块棱镜中,三十年前的周正平工程师正把刻着六边形纹路的金属球装入启明号,而金属球的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与此刻顺着我们裤脚攀爬的胶质一模一样。
密封罐里滚出的铁牌撞上我的膝盖,月牙状的凹痕里嵌着半张焦黑的工作证。周正平的照片在铁锈中诡异地微笑,他的工号牌正在渗出新鲜的血液:308。
整座空间突然开始倾斜,铁水在天花板上汇成发光的漩涡。我攥着铁牌拽小林冲向泄洪口,指尖触到铁牌背面的刻痕——那是用指甲反复刮擦出的四个字:筒子楼见。
坠入水流的瞬间,腥臭的液体灌满耳道。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生锈的管道深处睁开无数月牙状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双月临空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