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下）

晴儿鼻尖突然发酸。

她看着铜镜里老佛爷发间银丝与自己苍白的脸交相辉映，想起这些年来晨昏定省的每一个日夜。

那些她以为枯燥的规矩，此刻竟成了最不舍的牵挂。

她突然跪坐在脚踏上，将额头轻抵老人膝头：“老佛爷，晴儿一直没告诉您…您在我心里…”喉头像堵了团棉花，“比亲祖母还亲。”

老佛爷失笑，戴着翡翠戒指的手轻抚她发顶：“傻孩子，莫不是跟欣荣吃醋了？”她转向欣荣，“你们都是哀家的心头肉。”

晴儿抬头，将老人手上每一道皱纹都刻进心底：“以后晴儿若不能常伴左右…”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您要按时用膳，夜里莫要贪凉踢被…”

“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老佛爷笑着捏她鼻尖，“等你养好精神，还得陪哀家去御花园看新开的玫瑰呢。”

晴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那支金凤步摇在她掌心泛着冷光，她郑重地交给欣荣：“好好照顾老佛爷。”

欣荣接过发簪时，敏锐地察觉到晴儿指尖的颤抖。但她只是恭敬的回答：“晴格格放心。”

跨出慈宁宫门槛的刹那，夜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

晴儿没有回头，因此没能看见老佛爷若有所思地望向她背影的眼神，也没发现老人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她泪水沾湿的衣料。

晴儿数着宫墙上的琉璃瓦——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些冰冷的金瓦在月光下闪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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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楼的宫灯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含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时，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迎向踏入殿内的乾隆。

“皇上。”她行礼的姿势比往日更柔顺，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有好多的感激，好多抱歉，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自从我进宫以来，你对我的坏脾气，我的任性，我的自私，我的不讲理，通通都包容了。你用一颗最宽大的心，来宠爱我、怜惜我。如果我还不知道感恩，那我就是白活了。今晚我要特别的谢谢你。”

乾隆明显怔了一下，伸手虚扶：“怎么啦？怎么突然对朕说这些话呢？朕不需要你的感激呀，朕需要的是你的心呀。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朕对你的一片真心了？”

含香没有像往常那样避开他的触碰，她坦言道：早就发现了。我这么辜负皇上，我真觉得自己坏极了。说不定有一天，皇上会真的了解我，会原谅我。”

乾隆眼中闪过惊喜，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他声音温柔得不像个帝王：“不用等到那一天了，朕已经了解你，也原谅你了。你进宫以前的种种朕都不会再追究了，你是朕独一无二的香妃啊！朕会永远珍惜你的。”

含香却摇头，她退后半步，心有余悸的说：“皇上，我已经失去了香味，已经不再是你的[香妃]了。那个[香妃]已经被太后赐死，她不存在了。希望你以后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看我。”

乾隆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轻轻一颤，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道：“好好好，从今以后，朕就把你当成一个全新的人。虽然不香了，却对朕有感恩之心，有温柔的语气，还有这珍贵的眼泪。朕现在心里充满了感动，完全不在乎你香不香。”

含香僵在乾隆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