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上）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入，将漱芳斋内浮动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紫薇将四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侍卫服放在案几上，紫红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明天就是出宫的时刻，你们会不会紧张？”尔康的声音打破沉寂。

含香绞着衣角的指尖微微发抖：“我又紧张，又兴奋，又害怕。”

晴儿悄悄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也是，我也是。”她向来沉稳的嗓音罕见地带着颤音。

含香上前一步握住紫薇的手道：“你们帮我们想得那么周到，安排得那么好，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这样一走，你们能不能安全过关呢？皇上和老佛爷第一个怀疑的，应该就是你们吧。”晴儿担忧不已。

紫薇突然用力抱住她们，力道大得惊人。

她感受到含香单薄的肩膀和晴儿急促的心跳，想起初见时那个满身异香的少女，和总是替他们温柔解围的姑娘。

此刻她们在她怀中，真实得让人心碎。

“最后关头不要再犹豫了，只是好舍不得你们。你们这一路一定要小心，要珍重。也许这一别就是最后一面了……”

含香哽咽的回答：“我会天天想你们，时时刻刻想你们。”

晴儿的泪砸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溅起微小的水花：“紫薇，偌大的漱芳斋突然就只剩你们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我听尔康说，萧剑昨晚连夜赶回来了，你们这一走，肯定要和小燕子他们一样来个惊险刺激的大逃亡。不过好在萧剑武功高强，是个很可靠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晴儿眼中闪过坚毅的光，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循规蹈矩的格格：“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尔康和班杰明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到外间。有些告别，终究只属于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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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为慈宁宫镀上一层暗金色的边，晴儿握着犀角梳的手指在琉璃灯下微微发颤。

她正要将老佛爷最后一支金凤步摇取下，欣荣却突然上前。

“晴格格歇着吧。”欣荣接过梳子，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晴儿的手腕，“听说您这几日身体不适，让我来伺候老佛爷。”

铜镜里映出老佛爷骤然转头的动作，珠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晴儿病了？”苍老的手已经抓住晴儿的手腕，……怎么不传太医？”

晴儿借着灯光打量镜中的自己——确实面色苍白。

这几日总是担心出宫是否会再有变数，眼下已浮现出淡淡的青影。她勉强勾起嘴角：“老佛爷不用担心，晴儿只是有些乏，睡一觉就好。”

“胡闹！”

老佛爷的护甲轻叩妆台，“欣荣，去传——”

“老佛爷，真的不用！”晴儿急声打断，又在老佛爷诧异的目光中软下语调，“您知道的…晴儿最怕吃苦药了。”

老佛爷抬手抚上晴儿的脸颊，护甲冰凉的触感让晴儿想起很多年前初入宫时，这只手也是这样拭去她的眼泪。

“那明日八旗家宴别去了，有欣荣陪着我就行。”老佛爷的语调罕见地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