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殿的冷火余温还在皮肤上灼烧，沈知意睁开眼时，整个世界倒悬在头顶。黑金色雾气像有生命的绸缎，缠绕着十二根蟠龙金柱。她下意识抓住最近的廊柱，指腹传来金属与玉石交替的冰凉触感——那些看似鎏金的纹路，实则是无数细密齿轮咬合而成的机械结构。
"娘娘当心！"苏婉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沈知意低头，看见对方倒站在自己脚下三丈远的穹顶上，裙摆像水母般向上漂浮。更诡异的是，苏婉清机械化的右臂正不受控制地抽搐，肘关节处裂开的金属皮下，金丝神经如同活物般扭动。
萧景珩的虚影已经消散，唯有袖袋里那枚机关匣部件在发烫。沈知意刚取出它，这枚青铜构件就挣脱掌心，分解成七个小齿轮朝宫殿深处飞去。齿轮划过雾气的轨迹上，悬浮的血珠突然改变坠落方向，逆着重力朝穹顶升去。
"跟上去。"沈知意提起裙摆跃向最近的横梁。倒置的世界里，每个动作都需要重新计算力度。她跃起时用力过猛，险些撞上倒垂的藻井，那些本该在头顶的彩绘神仙此刻正踩在她靴尖下方。
黑金色雾气在廊柱间形成漩涡。穿过第三重殿门时，沈知意突然刹住脚步——十二盏长明灯悬浮在虚空，灯芯燃烧的竟是靛蓝色火焰。这种颜色她太熟悉了，萧景珩批奏折时，砚台里磨的就是这种掺了孔雀石的墨。
"那是...琉璃棺？"苏婉清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在第七盏长明灯后方，半透明的棺椁倒悬在宫殿正中央，棺盖裂痕处渗出的黑金色液体，正与她们一路追来的血珠同步脉动。
沈知意攀着灯链靠近，琉璃材质在靛蓝火光照耀下，映出棺中人模糊的轮廓。当距离缩短到一臂之遥时，她突然看清了那张脸——柳叶眉间的朱砂痣，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与萧景珩书房暗格里那幅画像分毫不差。
"先帝的梅妃？"沈知意呼吸凝滞。传说中难产而亡的宠妃，胸腔竟嵌着星图状的机械装置，那些精密咬合的齿轮正在缓缓逆转。更骇人的是，棺椁底部延伸出数十根金丝，连接着下方倒置的祭坛，坛中浮沉着某种黑红相间的粘稠液体。
机关匣齿轮突然嵌入棺盖裂缝，发出清越的金属鸣响。琉璃表面泛起，投射出记忆碎片：二十岁的萧景珩跪在御药房，将三钱紫苏叶碾成粉末。画面跳转到暴雨夜，年轻帝王浑身湿透站在回廊，怀里油纸包漏出的紫灵芝被雨水泡发。
"原来那些药膳..."沈知意左肩旧伤突然刺痛。秋猎那支暗箭淬的毒，御医们查不出的成分，此刻在棺椁液体映照下突然明了——黑金色雾气正从她伤口渗出，与棺中液体产生诡异共鸣。
苏婉清发出高频啸叫。她的机械臂完全失控，五指变成利刃刺向棺椁。"不能...靠近..."人类语言与机械音交替从她喉咙里挤出，右眼虹膜裂成八瓣，每瓣都反射着不同的警告画面：十五岁的萧景珩被铁链锁在密室，梅妃的机械手指正插入他后颈。
棺盖突然震动。梅妃的睫毛在琉璃后颤动，嵌在胸口的星图装置加速旋转。沈知意袖中的半片青铜星图自动飞出，与棺中装置拼合成完整图形。黑金色液体沸腾起来，在虚空中凝成她从未见过的文字——正是每月信期时，萧景珩让她抄写的"经书"扉页咒文。
"娘娘快走！"苏婉清扑过来时，左半边身体已经金属化。她的脊椎节节突起，如同钥匙齿痕，恰好卡进祭坛中央的凹槽。黑红液体突然暴起，形成锁链缠住沈知意的脚踝，将她拖向正在睁眼的梅妃。
沈知意抓住棺椁边缘的瞬间，梅妃完全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疯狂旋转的星图。那些黑金色液体顺着沈知意的手腕爬上来，在她皮肤表面组成与萧景珩割伤处一模一样的纹路。
"咔嗒"——机关匣最后一个齿轮归位。整座宫殿的齿轮群突然同步停滞，在绝对寂静中，沈知意听见了梅妃喉咙里发出的、与萧景珩如出一辙的声线："第三十七次轮回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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