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史官捧着各自的金简,齐聚于雪帝冰桥对岸的祭天台。
祭天台由青玉铺就,中央矗立着一座三足铜鼎,鼎中燃着万年松脂,青烟笔直向上,在半空凝结成一朵不散的云。
沈昭扶着脸色苍白的阿燧站在台边,看着那些泛黄的金简,指尖仍残留着冰桥裂痕的寒意。
“沈夫人,阿燧小姐,”
为首的老史官颤巍巍地举起手中金简,“自冰桥开裂后,七国秘库中的金简同时异动,其上文字竟一字不差,分明是同一预言的七分之一。”
阿燧左瞳的金火微微亮起,看清了金简上的古篆。
七国文字虽有差异,此刻刻在金简上的字迹却如出一辙,笔画间透着一股苍凉的力道,仿佛是上古神祇亲手所书。
“能否将金简拼合一试?”沈昭轻声提议。
老史官点头,示意其余六人上前。七枚金简在空中悬浮,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完美咬合,拼成一块完整的方简。
随着金简合一,上面的文字开始流转,最终汇聚成一行醒目的大字:“百年后莲火再燃,雪覆七国,生灵涂炭。”
“百年……”
阿燧喃喃道,“难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拼合的金简突然震颤起来,最中央的位置缓缓浮现出一块空白,边缘的纹路与其他文字严丝合缝,显然是预留的位置。老史官惊呼:“是天意!这空白处,必是预言的终章!”
沈昭心中一动,看向阿燧:“阿燧,试试用你的血。”
阿燧会意,抬手咬破指尖。掌心的伤口尚未愈合,此刻再添新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将带血的指尖按在空白处,正要运力书写,祭天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铜鼎中的松脂火猛地窜起三尺高,青烟凝结的云团化作一张巨大的脸,眉眼竟与萧烬有七分相似。
“萧烬?”沈昭失声惊呼。
云脸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睁开眼睛。
刹那间,祭天台下的冰崖传来一阵轰鸣,冰封的地面裂开一道巨缝,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玄色龙纹袍,墨发飞扬,正是以帝骨封印深渊的萧烬!
“爹爹!”
阿燧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冲破喉咙。
萧烬的身影在光柱中渐渐清晰,他低头看向祭天台,目光落在沈昭与阿燧身上时,冰封的眼眸泛起一丝暖意。
“昭儿,阿燧,”他的声音透过光柱传来,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帝骨封渊时,我以神魂碎片留了后手,七国战火引动戾气,反倒助我凝魂归体。”
沈昭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分离的日夜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暖流,淌过所有的恐惧与煎熬。
“可金简预言……”她哽咽着开口。
萧烬抬头看向拼合的金简,眉头微蹙:“雪劫预言是雪帝设下的局,他怕后人无力终结莲劫,便以预言锁死七国气运。但他算错了一件事——莲火再燃,未必是劫。”
此时,阿燧指尖的血已在金简空白处晕开。
她正要落笔,金简突然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空白处的血迹瞬间冻结成冰。
紧接着,七枚金简同时剧烈震动,拼合的方简竟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雪!
“不好!”
萧烬的声音陡然凝重,“金简承不住我的气息,提前化雪了!”
漫天飞雪并未落地,而是化作无数冰针,朝着七国方向飞去。
不过片刻,祭天台上的众人就听到远方传来惊呼——雪落之处,河流干涸,土地龟裂,原本因雪莲逆燃而复苏的草木迅速枯萎,竟是天下大旱的征兆!
“怎么会这样?”
阿燧看着自己带血的指尖,眼中满是茫然,“我明明什么都没写……”
萧烬从光柱中走出,玄色龙袍拂过地面的冰碴,留下一串燃烧的金纹。
他走到阿燧身边,轻轻握住她流血的手:“不是你的错。雪帝在金简中设了禁制,一旦有非预言指定之人强行填字,便会触发反噬——以雪化旱,断七国生机。”
沈昭看向七国方向,远处的天空已泛起土黄色,那是大旱的征兆。
“那现在怎么办?百年后的莲火,还有眼前的大旱……”
萧烬抬头望向苍穹,墨色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飞雪:“雪化旱,是因金简碎裂时释放了雪帝残留的极寒之力,寒极生燥。若要解旱,需以莲火融雪,再引雪水入七国。”
“莲火?”
阿燧左瞳的金火骤然亮起,“爹爹是说,我体内的逆火咒?”
萧烬点头,目光落在她眼中交织的冰火之上:“逆火咒本是莲火本源,只是被雪火包裹。你若能彻底掌控它,便能以火融雪,以雪润田。但这需要……”
他的话未说完,祭天台下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
冰桥方向再次传来裂痕蔓延的脆响,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萧烬脸色微变:“冰桥快撑不住了!七国大旱必引发新的战乱,到时候……”
阿燧突然握紧拳头,左瞳金火与右瞳冰霜同时爆发出强光:“我来试试!”
她转身面向七国方向,口中默念逆火咒。
随着咒语响起,她体内的莲火冲破雪火的束缚,化作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与漫天飞雪相撞。雪遇火不化,反而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漫天水汽。
“不够!”
萧烬飞身至阿燧身边,掌心抵在她后背,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集中精神,想着雪水滋养土地的模样!”
沈昭也上前,握住阿燧的另一只手,以自身精血为引,助她稳定心神。
三人气息相连,赤金色的莲火在水汽中渐渐化作金色的雨丝,朝着七国方向飘落。
雨丝落地之处,干涸的土地渐渐湿润,枯萎的草木抽出新芽。
可就在此时,阿燧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逆火咒与她体内的雪火剧烈冲撞,竟在反噬自身。
“阿燧!”沈昭惊呼。
萧烬迅速撤手,将一股温和的灵力注入她体内:“先停下!你的身体还撑不住两种力量的对冲。”
阿燧虚弱地摇头,看着七国方向尚未完全缓解的旱情:“还差一点……”
萧烬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又望向冰桥方向不断蔓延的裂痕,最终叹了口气:“昭儿,我们一起帮她。”
沈昭点头。
夫妻二人分站阿燧两侧,以神魂为引,助她调和体内的冰火之力。
莲火与雪火在阿燧体内盘旋交织,最终化作一道金白相间的光柱,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漫天飞雪尽数化作甘霖,朝着七国倾泻而下。
大旱的征兆渐渐消退,可祭天台上的三人却都脸色苍白。
阿燧靠在沈昭怀里,看着重新变得清澈的天空,轻声问道:“爹爹,这样……是不是就能改变预言了?”
萧烬望着冰桥方向,眉头仍未舒展:“金简化雪只是开始,莲劫终章的秘密,还藏在雪帝冰桥的尽头。阿燧,你可知那只从亡者之书飞出的黑蝶,去了哪里?”
阿燧一愣:“黑蝶……飞入了冰桥尽头的迷雾里。”
“那便是关键。”
萧烬的目光变得深邃,“雪帝冰桥裂,亡者书现世,金简化雪……这一切都在推着我们走向莲劫的终点。而终点在哪里,或许就藏在那片迷雾里。”
沈昭握紧阿燧的手,看向萧烬:“那我们现在就去冰桥尽头。”
萧烬点头,伸手将妻女揽入怀中。
冰桥的裂痕仍在隐隐作痛,七国的战乱尚未平息,莲火再燃的预言如同悬顶之剑。
但此刻,一家三口并肩而立,过往的牺牲与分离都化作前行的力量。
“不管终点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萧烬的声音坚定有力,穿透了祭天台的风声。
冰桥尽头的迷雾在风中翻滚,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而那只黑蝶,究竟在迷雾中藏了什么?
莲劫的终章,是毁灭,还是新生?答案,或许就在下一次踏足冰桥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