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界的雾气带着铁锈味,阿燧跪在双生莲池边,指尖抚过池沿的裂纹——那些蛛网状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白玉般的池壁迅速变黑,像被墨汁浸染。
“还在扩大。”归元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墨色花纹。
那纹路形似半开的莲花,花瓣边缘泛着死灰,正是三天前出现的“墨莲纹”,此刻第二瓣花瓣正在缓缓舒展,尖端已触及他的锁骨。
阿燧的指尖刚触到墨莲纹,就被一股寒气逼退,指尖留下焦黑的印记。
“
冰凰血都镇不住……”她咬着牙,掌心凝结出淡蓝色的血珠,那是她以灵力逼出的心头血,“再试一次。”
归元帝按住她的手腕:“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昨夜永昼裂缝又宽了一丈,守界人说,这是莲心界在‘排异’——我们这些‘新魂’,本就不该占据这里。”
“胡说!”阿燧的血珠滴落在墨莲纹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墨色纹路却像活物般蠕动着,不仅没被压制,反而顺着血珠蔓延,爬上她的指尖,“莲心界是大家的家,凭什么要被那些旧魂夺走!”
血珠耗尽时,墨莲纹的第二瓣彻底绽开。
远处传来轰然巨响,阿燧抬头望去,只见永昼裂缝处的光幕剧烈震颤,一道漆黑的裂隙横贯天际,缝隙中渗出的黑雾正像潮水般淹没东边的莲田。
“又宽了……”守界人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莲木杖,杖头的莲形雕纹已失去光泽,“墨莲开七瓣,裂缝贯天地。
到那时,旧魂就能踏雾而来,接管整个莲心界。”
阿燧猛地回头:“就没有办法了吗?您不是说双生莲能净化一切邪祟吗!”
守界人望着池中央的双生莲。
那两株并蒂莲本是莲心界的灵根,花瓣洁白如月光,可此刻,左边那株的花瓣正在变黑,黑色从花萼蔓延至花瓣尖,像被墨汁浸泡过,连周围的池水都染上了灰黑色。
“双生莲同根共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守界人叹息着,杖头指向变黑的莲株,“旧魂的怨气顺着裂缝渗进来,先污染了灵根,才会在陛下身上显形——墨莲纹,本就是灵根腐烂的征兆。”
归元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黑色的汁液。
阿燧扑过去扶住他,赫然发现墨莲纹的第三瓣正在急促地舒展,花瓣尖端已刺透皮肤,露出底下发黑的肌理。
“阿燧……”归元帝抓住她的手,掌心冰凉,“冰凰血能暂时拖住腐斑,却会被反噬……你得走,去莲心谷找‘净世莲’的种籽,或许还有转机。”
“我不走!”阿燧的冰凰簪突然发出嗡鸣,簪头的凤凰虚影展开翅膀,却在接触到归元帝胸口的墨莲纹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要走一起走!”
话音未落,双生莲池突然掀起巨浪。
左边那株黑莲猛地绽放,墨色花瓣层层叠叠,竟在花心托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雪帝影的轮廓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他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走?谁也走不了。”
黑莲绽放的瞬间,归元帝胸口的墨莲纹第三瓣彻底绽开。
永昼裂缝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又拓宽了三丈,黑雾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来,所过之处,莲田尽数枯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发黑。
“陛下!”阿燧的冰凰血再次凝聚,这一次,她没有直接触碰墨莲纹,而是将血珠弹向双生莲池——她想以冰凰血唤醒未被污染的那株白莲。
血珠落在白莲花瓣上,瞬间被吸收。白莲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花瓣上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黑莲的墨色纹路形成对峙。
可就在这时,归元帝胸口的墨莲纹突然爆发出强光,第四瓣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黑色汁液顺着他的脖颈往上蔓延,竟在他脸上画出一道狰狞的墨线。
“陛下!”阿燧的注意力被分散的刹那,黑莲突然射出一道墨色光箭,精准地穿透了她的右翼——那是冰凰血脉凝聚的灵力翅膀,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变黑、枯萎。
“啊——”剧痛让阿燧惨叫出声,右翼的灵力溃散,带着她的身体坠向双生莲池中央。黑莲的花瓣正在合拢,形成一个巨大的花苞,她正好落入花苞中心,墨色花瓣立刻将她层层包裹,像裹尸布般收紧。
“阿燧!”归元帝目眦欲裂,胸口的墨莲纹因情绪激动,第五瓣竟也开始舒展。他不顾一切地扑向莲池,却被守界人死死拉住:“陛下!您过去也是送死!她的冰凰血能引动净世莲种,这是唯一的机会!”
被墨瓣包裹的阿燧,能感觉到腐斑顺着皮肤往上爬。她的右翼已经完全失去知觉,黑色纹路正沿着肩膀向心口蔓延,可奇怪的是,越靠近心脏,冰凰血的灼热感就越强。
“净世莲……种籽……”她咬碎舌尖,借着剧痛凝聚最后一丝灵力,拍向胸口的莲形玉坠——那里面不仅有归元帝的残魂,还有守界人偷偷塞给她的、据说是净世莲种的半颗莲子。
玉坠裂开,半颗莲子滚落在掌心,接触到她的血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阿燧在金光中听到归元帝的声音穿透墨瓣传来,带着笑意,又带着哽咽:“阿燧,记住,莲心界的光,从来都在……”
墨色花瓣在金光中发出噼啪的碎裂声,阿燧的右翼虽已枯萎,左翼却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哪怕只剩一只翅膀,她也要拖着腐斑,飞向裂缝的方向。
因为她身后,是归元帝的墨莲纹,是守界人的莲木杖,是整个莲心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