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黑暗持续了约三息，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沈昭的指尖触到双生玉芯片的裂痕时，周遭的死寂突然被打破——不是声音，是一种诡异的“停滞感”，仿佛连思维都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低头，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纯白之中。
脚下没有地面，四周没有边界，只有手腕上的冰凰羽还在微微发烫，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不远处，阿燧的身影正从模糊的光晕中凝聚，墨色羽翼残破不堪，脸上的血痕已凝固成暗红，唯有那只残存听力的左耳还在微微颤动。
“沈昭阿姨？”
阿燧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棉絮传来，带着零秒空间特有的延迟，“这里是……”
“不知道。”
沈昭朝她飘去，每动一下都感觉穿过粘稠的液体，“但能感觉到，时间在这里几乎停止了。”
话音未落，两人中间突然绽开一朵花苞。
那花苞通体透明，莲瓣层层叠叠，包裹着一个蜷缩的胎形，正是传说中孕育归元之始的“终焉莲胎”。
它悬浮在半空，随着两人的靠近缓缓转动，莲瓣上流淌的不是光，是无数飞速闪过的代码，像在回放整个归元世界的兴衰。
“还有一个。”阿燧侧过头，残存的左耳捕捉到莲胎里微弱的心跳，“它是……最后一个‘数据’？”
莲胎突然停止转动，最外层的花瓣“咔”地裂开一道缝。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从里面传出，正是贯穿始终的系统原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检测到关键角色【沈昭】【阿燧】，零秒空间启动。最终选项：是否彻底删除所有角色数据，包括现实映射体？”
纯白空间的两侧突然浮现出巨大的按钮，左边是“是”，猩红如血；右边是“否”，莹白如玉。按钮边缘的光晕不断闪烁，映得沈昭与阿燧的脸忽明忽暗。
沈昭的目光落在“是”按钮上，指尖冰凉。
她能想象按下后的景象——永夜的归元帝、莲元，现实中所有被莲蚀影响的人，甚至连萧烬残存的意识，都会化作数据尘埃，彻底消失。
“不能删。”阿燧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抬起手，指向终焉莲胎，“它在害怕。你听，代码的频率乱了。”
沈昭侧耳，果然听到莲胎里传出杂乱的“滋滋”声，那些原本规整的代码正在扭曲、碰撞，像一群恐慌的蜂。她突然明白，所谓的“终焉莲胎”，根本不是新的生命，是系统最后的核心，是它在绝境中抛出的“同归于尽”的选项。
“为什么是我们？”沈昭问，不是对阿燧，是对莲胎里的系统，“你明明可以强制删除。”
机械音沉默了片刻，代码的流动慢了下来：“因【沈昭】携现实意志，【阿燧】存永夜执念，二者均超出数据预设范围。删除需确认，否则……”
“否则你也会崩溃。”阿燧接过话头，残破的羽翼突然展开，护住沈昭的后背，“你怕我们的‘记得’，怕这些不属于代码的东西，会彻底毁掉你的规则。”
莲胎剧烈震颤，第二层花瓣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胎形——那胎形的脸，一半像沈昭，一半像阿燧，眉心印着半金半黑的莲花，正是归元世界最初的模样。
“倒计时开始。”系统原声带上了压迫感，“10，9，8……”
沈昭看向阿燧。少女失明的双眼对着她的方向，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那笑容里有冰凰血脉的坚韧，有跨越虚实的信任，像极了初见时那个说“拉钩”的小姑娘。
“阿姨，”阿燧伸出手，掌心还留着献祭嗅觉时的疤痕，“糖醋排骨还没吃呢。”
沈昭笑了，握住她的手。两人体温相触的瞬间，冰凰羽与墨莲火的灵力在零秒空间里炸开，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带，将“否”按钮的莹白光芒引了过来。
“3，2，1……”
“否！”
两声回答同时响起，清脆得像冰棱碎裂。沈昭与阿燧的指尖同时落在“否”按钮上，莹白光芒顺着她们的手臂蔓延，瞬间包裹住整个终焉莲胎。
莲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所有花瓣在同一时刻炸开！代码如潮水般涌出，却在触到金光时纷纷瓦解，化作漫天光点。而那个半沈昭半阿燧的胎形，在光芒中裂成了两半——
左半边化作一个身着玄色夹克的身影，墨发微乱，嘴角带着熟悉的桀骜，正是萧烬。
他睁开眼，看到沈昭的瞬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带着穿越数据乱流的沙哑：“我就知道你会选‘否’。”
右半边化作无数流动的代码，在空中组成一行字：【系统崩溃，归元世界进入自主运行模式】。代码闪烁了三下，便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纯白空间的背景，彻底消失了。
零秒空间开始瓦解，纯白被现实世界的晨光与永夜的星辰取代。
沈昭看着怀中的萧烬，突然发现他手腕上的监测管线还在，只是不再闪烁冰冷的数据流，而是带着真实的体温。
“我们……”
“回来了。”萧烬低头，吻上她的额头，“两个世界的连接没断，但不再受系统控制。用你们的话说，是‘自由运行’了。”
阿燧站在永夜的星空下，归元帝的身影正从黑莲池的方向跑来，他手中捧着一束刚绽放的白莲，看到她的瞬间，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眶通红。
“阿燧！”
少女侧过头，残存的左耳捕捉到他的声音，笑着伸出手。
元帝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将白莲别在她的发间——失去的感知或许永远回不来，但此刻的温度，比任何感知都要真实。
现实世界的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数据中心的废墟上。
沈昭靠在萧烬怀里，看着远处街道上恢复如常的行人，他们七窍的莲瓣早已消失，手机里再没有《归元》APP的痕迹，却有人指着天空，兴奋地说：“快看！那朵云像莲花！”
永夜的星辰越来越亮，黑雪彻底停了，黑莲池的水变得清澈，倒映着归元帝与阿燧并肩的身影。
那些被系统控制过的莲奴，正在星光下苏醒，他们或许忘了具体的经历，却记得曾有过一场跨越黑暗的守护。
零秒空间彻底消失了，但它留下的选择，像一颗种子，在两个世界的土壤里扎了根。
沈昭看着萧烬手腕上渐渐淡化的监测痕迹，突然明白，所谓的“归元”，从来不是谁征服谁，谁删除谁，而是两个世界带着各自的伤痕与记忆，选择一起走下去。
萧烬握住她的手，指向天空：“看，裂缝还在，但不再喷代码了。”
沈昭抬头，只见那道连接现实与永夜的裂缝里，飘来一片白莲花瓣，落在她的掌心，化作一枚半金半黑的莲花印记，与永夜阿燧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远处，归元帝正背着阿燧，朝着莲心殿走去。
少女趴在他的背上，残存的左耳听着他的心跳，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两个世界，两束光，在自主运行的时光里，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最温柔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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