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晥月蹲在天台边缘,脚趾碾过斑驳的鸽粪。斑点鹦鹉的灵魂扑棱着落在她膝盖上,尾羽上的荧光蓝蹭过她工装裤口袋,那里还沾着半片没吃完的生菜叶。
“你这羽粉比我家猫掉毛还夸张。”她叼着火腿肠包装纸,指尖弹了弹鹦鹉虚化的翅膀。对方歪头啄她指尖,却穿过皮肤啄中空气,倒把秋晥月逗得笑出眼泪——这动作像极了楼下早餐铺老板养的八哥,总偷啄顾客手机屏幕里的面包图片。
“我是被晒死的。”鹦鹉突然开口,尾羽烦躁地拍打她膝盖,“那家伙说‘鹦鹉需要日光浴’,就把我连笼子挂在阳台外。”它转身时,秋晥月看见它翅膀根部的灼伤痕迹,在夕阳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最后我连啄笼子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盯着他养的多肉植物想:这玩意要是能吃,老子早啃秃了。”
秋晥月笑得差点呛到,从帆布包倒出半块鸭蛋。鹦鹉立刻扑过去,却眼睁睁看着蛋白穿过身体滚进排水口。“投胎?”它忽然发出沙哑的笑声,像模仿主人手机里的电子音,“我连死亡证明都没拿到——那家伙把我埋在多肉盆里,现在每片叶子都长得跟我羽毛一个色。”
晚风掀起天台晾晒的床单,秋晥月看见鹦鹉灵魂的轮廓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它开始用喙梳理不存在的羽毛,动作跟记忆里楼下那只八哥一模一样——那只八哥后来被熊孩子扯掉半根尾羽,主人却笑着说“正好省得剪羽了”。
“他昨天又买了只玄凤。”鹦鹉突然说,尾羽扫过秋晥月的蔬菜盒,“新鸟笼挂在我原来的位置,笼子里有镜子和小铃铛。他对着镜子教新鸟说话,说‘你比之前那只聪明’。”它顿了顿,虚化的爪子踩在秋晥月手背,“可我记得他第一次给我换水时,手抖得像筛子,连说‘别怕,我会对你好的’。”
秋晥月摸出背包里的鹦鹉粮,颗粒穿过鹦鹉落在天台砖缝里。远处传来归巢鸽群的哨音,她看见鹦鹉灵魂的眼睛映着城市灯火,像两颗碎掉的蓝宝石,每道裂痕里都映着主人给它过生日时的烛光——那时他用牙签插着小米糕,说“我家宝贝鸟两岁啦”。
“想让我帮你做什么?”秋晥月擦了擦嘴,把蔬菜盒推过去。鹦鹉却摇摇头,突然振翅飞向落日,尾羽在暮霭中拖出长长的蓝光:“不用了。等他给新鸟换第三盆多肉时,大概就想不起我爪子挠过的笼 bars 是什么样子了。”
它的声音混着风里的尘埃,渐渐散在城市的霓虹里。秋晥月捡起砖缝里的鹦鹉粮,发现每颗都沾着点荧光蓝——那是鹦鹉用一生时间,在主人记忆里留下的、最淡最浅的痕迹。她站起身时,听见楼下早餐铺传来新的鸟叫声,甜腻的“你好”里,似乎混着半句没被教会的、沙哑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