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

秋晥月跪在城隍庙的香灰堆里，指尖的血珠滴在符纸上时，窗外惊雷正劈开暴雨。苏白的魂灵在供桌上蜷成一团，透明的尾巴尖随着她的咒语泛起微光，像被风吹散的磷火。

“青天在上，黄土为后！”她咬破舌尖，血字在泥墙上绽开，“我以命线为引，借五弊三缺之险，换狐灵苏白重塑凡躯！”供灯突然爆起绿焰，照亮她额间迅速蔓延的黑色咒纹——那是用半生修为刻下的契约，每道都像苏白曾叼来的枫叶，边缘带着锯齿般的疼。

苏白的魂灵突然被拽入地面裂缝，秋晥月听见地府锁链的声响。她踉跄着扶住城隍爷的衣角，看见神像掌心映出画面：忘川河边，孟婆碗被打翻，苏白的狐尾扫过奈何桥，勾住了即将投胎的魂魄。“不行！”她挥剑斩向虚空，“他该做人，不是当……”

咒语反噬的剧痛从心口炸开，秋晥月咳出黑血，却看见月光里浮现出半透明的狐耳。苏白的新身躯正在成形，皮毛上沾着忘川水，眼睛却变成人类的琥珀色——那是她用自己的瞳孔换的。“主人？”他开口时带着孟婆汤的沙哑，爪子却稳稳接住她坠落的身体，“你怎么……”

“少废话！”秋晥月扯过他的爪子按在自己眉心，咒纹迅速爬向他的狐耳，“以后你叫苏白，是有我一半修为的灵狐。要是敢投胎成老鼠……”话未说完，又一口鲜血溅在他雪白的毛上，却被他用舌尖轻轻舔去。

城隍庙的门突然被狂风撞开，秋晥月看见远处的忘川水正倒灌进人间。苏白的尾巴自动缠上她手腕，狐火在掌心亮起：“你用命换我留人间，我却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他低头蹭她指尖，新长出的指甲上还带着她的血纹，“那就用一辈子当你的眼睛吧——看遍山河，看尽轮回，直到你厌倦为止。”

暴雨骤停，东方既白。秋晥月摸着苏白耳尖的咒纹，忽然笑了：“说好了，要是你哪天变成丑狐狸，我就把你扔进炼丹炉。”他叼起她散落在地的发簪，琥珀色眼睛里映着初升的朝阳：“那我就先学会化形，下次给你摘桂花时，能像模像样地递个竹篮。”

她站起身，发现掌心的命线已与苏白的狐尾相连，每跳一下都带着对方的心跳。远处传来道观的晨钟，秋晥月摸了摸腰间的断剑——从今以后，这把斩过鬼差的剑，大概要用来给狐狸挑鱼刺了。

“走啦，苏白。”她踢开脚边的符纸灰烬，后者立刻化作人形，替她披上染血的斗篷。路过城隍庙门槛时，供灯突然全亮，照见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强行改了结局的《狐嫁图》，虽然画角还滴着血，却在晨光里透着说不出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