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大厦的玻璃穹顶在暮色中泛起沉郁的铅灰色,仿佛承载着某种无形的重量。江临舟凝视着防弹玻璃外飘落的细雪,那些微小的雪粒子在微弱的光线下宛若星辰般闪烁。然而,这一幕却令他心底翻涌出久远而深刻的痛楚——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分化实验舱爆裂的瞬间。那时,四散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冷光下折射出刺目的锋芒,如同利刃般扎进了他刚刚成型的Omega腺体,带着冰冷的残酷与无法挣脱的命运烙印。
"江议员,这是新修订的《生育保障法案》终稿。" 助理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郑重。江议员抬起头,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他伸手拿起文件,指尖划过光滑的封面,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这不仅仅是一份法案,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无数人的期盼与挣扎都凝聚在这几页纸中。
秘书递来的文件尚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封面上那烫金的联邦徽章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直逼他的眼底,令他瞳孔一阵酸涩。江临舟缓缓摘下金丝眼镜,金属镜架在他的食指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隐隐透出某种压迫感。而后颈处因分化剂灼伤而生的疤痕,从后颈一路蜿蜒至锁骨,潜藏在定制衬衫领口的边缘,时隐时现,犹如一条盘踞的毒蛇,悄然昭示着过往的痛楚与隐秘。
隔着十二米宽的环形走廊,对面办公室的百叶窗骤然泄出一道刺眼的金光。沈珩正与军需部长交谈,他身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完美勾勒出Alpha特有的精悍轮廓,袖口的钻石袖扣随着他优雅的手势,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冷冽的弧光。江临舟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间的婚戒,玫瑰般馥郁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腺体逸散而出——那令人窒息的生理性臣服反应再次悄然侵袭,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示威者的呐喊如潮水般涌来,穿透了厚重的三层防弹玻璃:“Omega不是生育机器!”那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决绝,仿佛要将冰冷的建筑撕裂。白玫瑰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翻飞,与议会大厦顶端孤高的联邦旗相互拉扯,交织成一幅扭曲而诡异的图腾,宛如时代的疮疤,刺目而沉重。江临舟的终端骤然震动,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加密频道跳出了一条简讯:[分化剂黑市流通量同比激增300%]。那一串冰冷的数字映在他的眼中,像是无声的警钟,在胸腔里激起隐约的不安。
“告诉议长,今晚的听证会,我会出席。”他将药瓶中最后三粒抑制剂倾入手掌,动作沉稳却难掩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喉结滚动间,腺体旧伤被牵动,一阵隐痛如电流般窜过全身。玫瑰的馥郁香气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肆意蔓延,仿佛咬破了爱人的唇,那抹铁锈般的味道直逼心口,令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药片。
当听证厅那扇鎏金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一刻,江临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后槽牙细微的摩擦声。环形坐席上方,悬浮着的全息投影正展示着《基因优选法案》第三章,幽蓝色的文字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将三百个席位笼罩在冷峻的氛围中。他抬起目光,掠过最高处的军部代表席,只见沈珩正专注地调试耳麦,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投票器,动作精准而克制,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空气中的某种无形弦线上,发出无声却令人屏息的震颤。
"根据《生育保障法案》第四修正案......"江临舟的声带突然痉挛,分化剂后遗症让指尖渗出细密血珠。议政厅的恒温系统将玫瑰信息素催发到极致,雪松气息却始终盘踞在腺体深处——沈珩连信息素都带着侵略性。
防暴玻璃猛地被重物撞击,震耳的轰鸣声中,示威者的呐喊与尖锐的警报交织而起,将夜的寂静彻底撕裂。江临舟扶在发言台上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过悬浮投影的微弱间隙,他瞥见了那一幕——沈珩的智囊团正与医药集团的代表举杯相庆。香槟的气泡在水晶杯中升腾、炸裂,清脆的声响竟像是嘲弄般,比他的演讲更加刺耳地传入耳中,狠狠击打在他的心上。
休会的钟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江临舟伏在洗手台前,胃部翻江倒海般收缩,几乎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呕尽。冰冷的水拍打着脸颊,他勉强抬起头,镜中的自己苍白如纸。忽然,视线里的倒影被一件军装外套笼罩,那熟悉的雪松气息混杂着硝烟的苦涩钻入鼻腔——这是沈珩从边境平叛归来后沾染上的味道,浓烈而深刻,仿佛还带着战火余烬的温度。
“你明明知道,这个法案根本无法通过。”Alpha的犬齿轻轻抵住他已然红肿的腺体,语气里透着冰冷的嘲弄。军情处的监听器藏在领夹中,微弱的绿光幽幽闪烁,仿佛在无声地监视着这一切。“医疗集团投向军部的政治献金,数额庞大到足以再造三个太空舰队。”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字句间像是藏着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江临舟挣脱桎梏的瞬间,洗手台上的抑制剂药瓶应声而碎,玻璃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沿着腕表的表盘蜿蜒而下,在沈珩那双锃亮的军靴上溅开一朵刺目的血花。这一幕与他二十岁生日时何其相似——那天,这个Alpha踩着满地破碎的玫瑰闯入分化实验室,手中的枪口还萦绕着未散的硝烟,仿佛一场无声的宣告。
“沈上将的易感期应该快到了吧?”他轻轻舔去掌心渗出的血珠,目光微动间,浓郁的玫瑰信息素骤然弥漫开来,仿佛一场无声的风暴,“只是不知,军部那些Omega慰藉官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警报声骤然撕裂夜空,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将整个夜晚劈成两半。防空洞里,应急灯的惨白光线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扭曲的怪物,在墙壁上无声地张牙舞爪。江临舟被沈珩猛然按在冰冷的瓷砖上,呼吸一滞,脸颊紧贴着那刺骨的寒意。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余光捕捉到对方枪套中的银色左轮——枪口正缓缓抬起,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已经透过空气压在了他的皮肤上。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幽蓝的微光,像是黑暗中某种不安分的眼睛。平权组织发来的加密文件正在自动解码,文字一行行浮现出来,映在两人僵持的间隙之中:[军需部采购清单第0472项:分化剂原料钯-103……] 那短短的一行字,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将空气压缩得更加窒息。
“别动。”沈珩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犬齿刺入腺体的瞬间,那熟悉的疼痛如七年前一般撕裂开来。江临舟的目光落在从通风口飘入的白玫瑰花瓣上,思绪却猛然被拉回到婚礼那天——沈珩笔挺的军装口袋中,隐约露出一角染血的纱布。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从他们初遇的那一刻起,命运便已将他们编织成彼此最危险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