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霜雾笼罩着长安城,城隍庙废墟上的双色桃树早已枯萎,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然而每逢子夜,断枝间总会渗出细密的红丝,在月光下凝结成半透明的茧,又在黎明时分化作齑粉。守夜的更夫说,那粉末落在地上会幻化成银蝶,翅翼上流转着未写完的情话。
织月站在裂隙边缘,望着幽冥深处沸腾的血河。她腕间的红线已经褪色成灰白,却在感应到某种气息时突然发烫。三日前,血河中央浮出半截残破的姻缘簿,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反复写着同一个名字——陆瑶。
"原来你藏在这里。"织月握紧腰间的幽冥剪,纵身跃入血河。腥甜的河水包裹住她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孟婆癫狂的大笑、缊禾最后决绝的眼神,还有陆瑶消散前那滴未落的泪。她这才明白,当年陆瑶的魂魄并未完全湮灭,而是化作了维系阴阳平衡的最后一道防线。
血河深处,巨大的玉茧悬浮在漩涡中心。茧壳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隐约透出微光。织月挥剪斩断缠绕的血线,玉茧应声而裂,陆瑶的虚影从中飘出。只是这虚影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周身缠绕着锁链状的咒文,双眼蒙着白布。
"别靠近!"陆瑶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已被怨念侵蚀,是该被销毁的怪物。"话音未落,玉茧碎片突然化作利刃,朝织月射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红线缠住她的腰,将她拽向血河边缘。
缊禾的身影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他的身体透明得几乎能看见背后的血河:"当年我用魂魄碎片为她筑起防线,但随着阴阳失衡加剧,这道防线正在反噬她。"他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半块完好的桂花糕,糕点表面凝结着一层霜状的红线,"唯有找到她最后的执念,才能打破诅咒。"
三人循着红线的指引,来到一处被遗忘的桃园。残垣断壁间,当年陆瑶亲手栽种的桃树竟抽出了新芽。树根下埋着个铁盒,里面装着陆瑶的日记、破碎的玉梭,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的字迹被血泪晕染,却依然清晰可辨:"若有来生,愿做红线两端的寻常人,不再背负阴阳枷锁。"
陆瑶的虚影突然剧烈颤抖,蒙眼的白布应声而落。她看着手中的信笺,泪流满面:"原来我一直在等这句话..."话音未落,幽冥深处传来孟婆的嘶吼,无数血手从地底钻出,将三人拖入更深的黑暗。
"她不甘心彻底消散,正在吞噬幽冥的怨念复活。"缊禾将最后的红线系在陆瑶手腕,"瑶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偷拿了我的玉梭,说要给流浪的乞儿系姻缘。"随着他的讲述,陆瑶身上的咒文开始剥落,而孟婆凝聚的血手在触及红线的瞬间,化作漫天星尘。
最终决战在阴阳交界处展开。孟婆的虚影膨胀成遮天蔽日的怪物,她的镰刀劈开空间裂缝,无数恶鬼涌入人间。织月挥动幽冥剪,斩断缠绕在怪物身上的怨念之线;缊禾将自身化作活祭,用魂魄之力修补裂缝;陆瑶则以残存的红线为引,将人间的祈愿编织成光网。
"活下去。"缊禾在消散前将半块桂花糕塞进陆瑶掌心,"这次换我等你。"随着他的身形化作流光,孟婆发出绝望的惨叫,她的身体被光网绞碎,化作滋养人间的晨露。
黎明破晓,陆瑶站在重生的桃园中。手中的桂花糕突然绽放出银蝶,蝶群飞向天际,在云层间织出一道彩虹般的红线。织月望着逐渐透明的自己,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红线的尽头,不是束缚,而是重逢。"
此后,长安城流传着新的传说。每当有情人在桃树下系上红绳,就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玉梭声;而在满月之夜,人们总能看见两道身影漫步云端,他们的脚下,是万千红线编织成的璀璨星河。城隍庙的废墟上,一座新的姻缘阁拔地而起,匾额上"红线烬语"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诉说着跨越生死的执念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