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崩塌后的第七个年头,长安城西北角的城隍庙悄然立起一座无名碑。碑身粗糙斑驳,却在每个月圆之夜渗出暗红痕迹,蜿蜒成若断若续的丝线纹路。守庙的老瞎子总对人念叨:"那是月老的血,在等他的红线。"
这日,一位戴着青铜蝶形面具的女子踏入庙中。她指尖缠着褪色的红绳,每走一步,地面便绽开银蝶状的幽蓝荧光。当她抚过无名碑时,碑身突然震动,无数细小的红线从裂痕中钻出,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陆瑶?"沙哑的声音从梁上响起。缊禾悬坐在蛛网密布的横梁间,月白衣衫破破烂烂,发间却还固执地系着半根红绳。他的玉梭早已碎裂,可掌心仍握着一块染血的残片——那是当年陆瑶魂魄消散前,最后触碰过的东西。
面具女子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与陆瑶七分相似的面容,眼中却盛满冷意:"我叫织月,来自幽冥裂隙。"她手腕轻转,银蝶荧光化作锁链困住缊禾,"百年前你献祭挚爱引发的混乱,至今仍在荼毒阴阳两界。"
缊禾被拖入城隍庙的地窖,那里竟供奉着一座扭曲的姻缘簿石像。石像表面布满血泪状的凹槽,流淌着腥臭的黑液。织月指尖划过石像:"看到了吗?被你毁掉的姻缘线都在这里,每一根都缠着怨魂。"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染血的红线破土而出,将缊禾缠成茧状。他在血色迷雾中看见一幅幅画面:婴儿出生便被红线勒断脖颈,相爱的人化作彼此啃食的厉鬼,而这一切的中心,都是他高举玉梭刺入陆瑶胸口的场景。
"这些年你躲在这里忏悔,可被你害的人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织月举起一柄刻满幽冥符文的剪刀,"现在,该由你来偿还了。"剪刀落下的瞬间,缊禾突然将那片染血的玉梭残片刺向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玉梭残片却发出清亮的鸣响。缠绕他的血线开始逆流,竟将地窖中石像的黑液一点点抽离。织月惊愕地发现,那些被污染的红线在接触到缊禾鲜血的刹那,竟开始褪去血色。
"原来如此..."缊禾咳出带血的笑,"孟婆篡改了记忆,却改不了红线的本质。真正的姻缘线,本就该用真心来偿还。"他的身体渐渐透明,而那些被净化的红线化作银蝶,扑向城隍庙外的天空。
织月握紧颤抖的手,终于明白为何幽冥裂隙中始终有个声音指引她来此。当最后一只银蝶消失在晨光中,她在缊禾消散的地方,发现了半枚带着齿痕的桂花糕——那是百年前,陆瑶总爱塞给缊禾的零嘴。
此后,长安城再没出现过血色姻缘。有人说在城隍庙旧址,长出了一株双色桃树,一边开着纯白的花,一边结着血红的果。每到深夜,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玉梭穿梭声,和女子轻声哼唱的小调。而在幽冥裂隙的最深处,一块晶莹的玉茧正在缓缓发光,茧上缠绕的红线,正等待着下一次轮回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