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地下三层比停尸房还要冷。
容若摸着墙壁往前走，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留下淡淡的水汽。应急灯的绿光在通道里投下她的影子，像个摇摇晃晃的幽灵。U盘在掌心发烫，她能感觉到里面数据的跳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
走到尽头，厚重的钢门上有个鸢尾花形状的凹槽。容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掌心按了上去。后颈的烙印突然灼热起来，蓝光顺着血管流到手心，与钢门上的花纹完美融合。门发出液压启动的嘶声，缓缓向内滑开。
里面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三百六十度的培养舱环绕着中央平台，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跳动的心脏，蓝色的神经脉络在营养液里舒展，像一朵朵盛开在深海的水母。容若的目光被正中央那个最大的培养舱吸引——里面不仅有心脏，还有个蜷缩的婴儿，右手指间捏着半块蓝色晶体，随着营养液的流动轻轻摆动。
"很漂亮，对吧？"
楚冥渊的声音从平台上传来。他背对着她坐在控制台前，白大褂下摆垂在地上，机械义手在虚拟键盘上翻飞。绿光将他的剪影拉得很长，左胸口袋里的钢笔反射着冷光。
容若握紧了手里的公文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但眼底的红光是藏不住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闪烁，像某种夜行生物的瞳孔。"你母亲的研究所。或者说，是她留给你的遗产。"他的目光落在容若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培养舱里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也是蓝色的，瞳孔里布满代码纹路，与楚冥渊的义眼如出一辙。
容若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身后的钢门。"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楚冥渊站起身，缓步走下平台。机械义手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第七代胚胎计划，你母亲毕生的心血。这些心脏不是克隆的产物，是..."他顿了顿，停下脚步，与容若保持着一步之遥，"是神经网络，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钥匙。"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包围了容若。这种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抱着她在医院走廊里等待的夜晚。
"楚渊。"容若突然开口，盯着他的眼睛，"这才是你的本名，对吗？"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机械义手不自觉地握紧，金属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谁告诉你的？"
"顾临川。"容若撒谎了。公文包里的监护人协议还好好地躺着，但她需要知道真相，"他说你把自己的神经脉络和胚胎连接在了一起。那些蓝色代码，是你的意识在流动。"
楚冥渊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圆形空间里回荡，惊得培养舱里的心脏一起搏动起来，形成诡异的共振。"那个蠢货倒是意外地聪明。"他向前一步，逼近容若，两人的胸口几乎要贴在一起。
容若能清楚地看见他虹膜里流动的代码，与自己后颈的烙印一模一样。
"你想知道真相？"楚冥渊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机械义手轻轻抚上她的后颈，"那就感受一下。"
冰冷的金属指尖触碰到灼热的烙印时，容若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年轻的楚渊穿着白大褂，右手拿着手术刀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进培养舱；母亲站在一旁记录数据，无名指上戴着枚陌生的戒指；婴儿的哭闹声穿透消毒水的味道，在走廊里回荡...
"够了！"容若猛地推开楚冥渊，大口喘着气，眼睛酸痛得厉害。那些画面太真实，仿佛亲身经历。
楚冥渊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培养舱上。舱体冰冷的表面让他稍微冷静下来，机械义眼的红光渐渐褪去。"现在你知道了。"他声音沙哑，"我和Z-0409号胚胎，共用同一个神经网络。你母亲用我的基因...创造了他。"
婴儿在培养舱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玻璃壁，留下浅浅的手印。
容若的目光落在楚冥渊左胸。那里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伤口像张开的嘴，贪婪地吞噬着生命力。"你快死了。"不是疑问，是陈述。
楚冥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无所谓地笑了笑。"神经毒素扩散得比预想的快。"他抬手解开白大褂，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但没关系，只要把你的神经连接端口接入主控制台，我就能把意识完全转移到胚胎里。"
容若突然明白了。"所以林语柔后颈的烙印..."
"是未完成品。"楚冥渊打断她，眼神变得锐利，"她太急躁，以为靠近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但那朵未开放的鸢尾花，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激活。"他的目光扫过容若的嘴唇，"需要容氏血脉的钥匙。"
警报声突然响起。
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培养舱里的营养液剧烈翻涌。中央平台上的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音，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错误代码。
"有人强行闯入。"楚冥渊脸色一变，机械义手瞬间变出暗金色的枪口，"看来你的好闺蜜还是把消息泄露给容霆了。"
容若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林语柔后颈那朵未开放的鸢尾花烙印，想起殡仪馆里顾临川的话，想起母亲视频里警告她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眼神。
"把U盘给我。"楚冥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现在只有你能启动净化程序，摧毁容氏的核心数据库。"
容若挣扎着想要挣脱，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住她的腕骨。培养舱里的婴儿突然开始哭泣，声音尖锐得像警报器。那些环绕的培养舱同时亮起红光，蓝色的神经脉络变成血色，仿佛瞬间枯萎的花朵。
"他们在破坏供氧系统！"楚冥渊吼道，另一只机械义手已经按在了主控制台上，"快！把你的掌心贴上去！"
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容若能听见容霆嘶哑的怒吼，夹杂着林语柔假惺惺的劝阻声。她的目光在培养舱里的婴儿和楚冥渊苍白的脸之间来回移动，后颈的烙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楚冥渊盯着她的眼睛，机械义眼里的代码突然停止流动，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像最深的夜空。"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你是我唯一的..."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
子弹穿透培养舱的玻璃，营养液喷涌而出。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漂浮在红色的液体里，右手指间的蓝色晶体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楚冥渊猛地转过身，机械义手的枪口对准走廊入口。容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语柔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冒烟的枪，身后是面容扭曲的容霆和十几个黑衣保镖。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林语柔笑靥如花，后颈的鸢尾花烙印在红色警示灯下格外鲜艳，"容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楚冥渊扣动扳机的瞬间，更多的枪声响起。机械义手被子弹击中，零件四散飞溅。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左胸的伤口喷出鲜血，染红了地面。
容霆走上前，用脚尖挑起楚冥渊的下巴，蓝宝石戒指在警示灯下闪着寒光。"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当年没烧死你，是我最大的失误。"
楚冥渊咳出一口血沫，溅在容霆昂贵的皮鞋上。"你永远...赢不了..."
"是吗？"容霆冷笑一声，一脚踩在楚冥渊的伤口上，"今天我不仅要毁了你的胚胎，还要让你亲眼看着容若成为植物人，永远困在你的神经网络里。"
林语柔走到容若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若若，别害怕。"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里的枪口却顶在了容若的后腰，"只要你乖乖启动主程序，把楚冥渊的意识导入备用服务器，我们还是好姐妹。"
容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楚冥渊，看着培养舱里漂浮的婴儿尸体，看着容霆狰狞的笑脸，突然笑了。笑声在警报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好啊。"她说着，抬手撕掉了衬衫后背的布料，露出完整的鸢尾花烙印。蓝色的花纹在红色警示灯下流动，像有生命般舒展，"我启动程序。"
容霆和林语柔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容若走到主控制台前，掌心贴上冰凉的感应区。后颈的烙印开始发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楚冥渊挣扎着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不要..."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容若闭上眼睛，感觉意识正在被抽离身体。母亲的脸、楚冥渊年轻的笑容、婴儿的眼睛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想起U盘里藏着的最终程序，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蓝色的光芒从烙印中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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