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解家老宅的戏台,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吴邪站在戏台中央,手里握着戏曲道具,指节发白,从塔木陀带回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心里的迷茫更让他难以忍受。
"呦,你也想学戏?"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吴邪回头,看见解雨臣倚在雕花门框边,他手里转着一枚翡翠扳指,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像是浮在冰面上的月光。
"我没兴趣。"吴邪随手把道具金锤放到戏台上,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想教人,就去教央央。"声音平淡无波,但在叫妹妹小名时却好像柔和许多。
解雨臣长腿一迈,走上戏台,轻笑一声:"那就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了"
吴邪睨了他一眼:“八字刚画了一撇,就夫妻了?”
“早晚的事”解雨臣也不和他过多辩解,今日叫他来,本也不是为了说这个。
吴邪没接话,只是抬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亮,但无论如何也驱不散内心的阴霾。
"小哥怎么样,醒了吗?"解雨臣走到他身旁。
"醒了。"吴邪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但是又失忆了。"
解雨臣沉默片刻,指尖的翡翠扳指转得更快:"他怎么样?"他没说名字,但两人心知肚明——问的是吴三省,或者说,是解连环。
吴邪皱眉,下意识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解雨臣见状,淡淡道:"不用找了,央央明天有早课,睡得早。"
他们都很注意不在央央面前提起这些事情。吴家把她保护的很好,他们也只希望小姑娘能够干干净净的,不惹尘埃。
那些令人胆颤的真相,他们宁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吴邪刚想开口,解雨臣却突然上前一步,双眉紧皱,语气有些急促:"他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你和黑眼镜不是把解连环接出来了吗?"吴邪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反问道。
"我和黑眼镜到那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解雨臣的嗓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不是,你们都不找吗?!"吴邪一把揪住解雨臣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找了!"解雨臣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怎么可能不找?!"
"他伤成那样,怎么出来!"吴邪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行了!"解雨臣猛地甩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好好说事,别把央央吵醒。"
两人僵持片刻,终于各自退开一步,勉强冷静下来。
"现在就两种情况,"解雨臣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眼底的暗潮仍未褪去,"一,他已经死了,找到也没用;二,他还活着,他自己走出来了。"
"我相信解连环。"解雨臣道。
"但我不相信吴三省!"吴邪的情绪再次失控,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
解雨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他经历的太多了,早已过了被情绪支配的阶段。
可吴邪不同——前二十多年,他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天真无邪,顺风顺水。如今的一切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漫长的凌迟。
但他是哥哥啊,那些阴暗的、危险的、诡谲的,他恨不得全部替央央挡在外面,什么吴家,什么九门,她只需要快乐的,平安的,始终都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小太阳就好。
可现实却一次次告诉他,他连真相都搞不明白,如何能在波谲云诡中护好央央?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伤痛都更让他窒息。
若不是央央喜欢解雨臣,他定然要求奶奶取消婚约,远离解家,远离九门的。
"十九年前,我就不相信解连环已经死了,"解雨臣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说给自己听,"现在也一样。"
"他每次都说,这不让我查,那不让我管,就让我老老实实待在杭州……"吴邪苦笑一声,接着解雨臣的话说"可这些年他去过的地方,我一个没落,全经历了一遍。"
假山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伫立。吴漾披着风衣,睡裙的裙摆被夜风轻轻掀起。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刚收到的短信:【裘德考入境】。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熟练地删除记录,随后点开另一个联系人——"Mrs.西利亚"。一串英文迅速发送出去,几秒后收到回复:【OK】。
她再次删除记录,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操作。
月光下,她的表情晦暗不明。
"我没有被任何人安排过,"解雨臣的声音从戏台方向传来,"只靠一块鲁黄帛,就能找到西王母宫。可你呢,吴邪,争点气吧,别让央央担心。"
吴漾的指尖微微收紧。
"九门隐藏了什么,三叔去了哪,还有小哥的失忆……"吴邪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一定会查下去,不是为了九门,而是为了我身边的人。"
"我也会查下去。"解雨臣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需要记得找我帮忙,都是一家人。"
他说完,转身从戏台上跃下。
"诶!你不回自己屋吗?"吴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走的方向通向哪,顿时瞪大眼睛,"靠,央央才刚成年!"
"你放心,"解雨臣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不会越界。"
解雨臣在厢房洗漱完毕,换上丝质睡衣,才轻手轻脚地推开央央的房门。屋内点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床榻上的身影。
吴漾背对着门,似乎已经睡熟。解雨臣无声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被窝里暖烘烘的,带着少女身上特有的淡香——是茉莉的清雅与白桃的甜蜜,并不浓烈,却温柔甜美。
他轻轻从身后环住她,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的肌肤上,引得她微微瑟缩。
吴漾装不下去了,假装刚醒般翻了个身,顺势钻进他怀里。她的手臂环住他的窄腰,掌心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乖啦,乖啦……"她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央央在哦,小花哥哥不怕不怕。"
解雨臣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嗯,央央在,小花哥哥就不怕。"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
"哥哥!"
下午没课的吴漾早早到了医院,身后跟着一个服务员打扮的男人,手里拎着两个大食盒。张起灵的病房里,胖子和吴邪正在低声交谈,听到声音同时抬头。
"央央?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吴邪刚写完邮件,合上电脑。
站起身,顺手接过食盒。
"就早上一节课嘛。"吴漾笑眯眯回答哥哥的问题,给了小费后便让人离开了。她脱下衬衫外套,挽起袖子开始摆饭菜,"特意给你们带午饭,医院食堂的饭菜你们估计都吃够了,胖哥,来吃饭啦!"
食盒一打开,浓郁的饭菜香瞬间充斥整个病房。胖子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还得是咱妹宝,时刻想着她胖哥我啊!"
"胖哥辛苦啦,"吴漾拆了一次性筷子递给胖子,"好好补补,可不能掉肉啊。"
"得嘞,这可得听妹宝的。"胖子乐呵呵地接过,大口吃起来,边吃还边夸着饭菜香。
吴漾刚把特制营养粥端出来,门外突然传来吴邪的声音:"潘子?"
"小三爷,三爷他怎么样了?"
吴漾只听到这里,吴邪就把门关上了,声音压得极低。她并不在意,端起一碗粥坐到张起灵床边,轻轻吹凉勺子里的粥,递到他唇边。
"哇,好乖好乖。"她像哄小孩一样,喂一口夸一句。
"噗——咳咳!"胖子被呛到了,指着她笑道,"妹宝,你这是把小哥当儿子哄啊?"
"这便宜不是我要占的哦,"吴漾眨眨眼,"是胖哥非让我占的哦,小哥你要记仇记胖哥的。"
"嘿,你这小孩儿!"胖子作势要敲她脑袋,被她灵巧地躲开。
"哇哦,好棒好棒,灵灵!"喂完最后一口粥,吴漾放下碗,像表扬小朋友一样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