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送去了?"温玖心指尖轻叩着青玉茶案,案上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在晨光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春和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发间珠钗随着行礼的动作轻轻晃动:"回夫人,已按您的吩咐送去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上官浅昨夜就找上云姑娘,准备对姜姑娘下手。"
温玖心执起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壶嘴倾泻出的水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水土不服,总比过敏毁容要好。"茶汤在盏中打着旋儿,映出她眼底的冷意。
至少这样,那姑娘日后归家还能觅得良缘。至于上官浅会用什么药...她红唇微勾,无锋的手里,那有什么好药。
哦,也不对,至少半月之蝇还是好的。
"还有一事。"春和上前半步,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方正的桑皮纸,"云姑娘让奴婢将这个交给您。"
温玖心放下越窑青瓷茶壶,接过纸笺展开。晨光透过窗纱,将纸上墨迹照得纤毫毕现。她忽然轻笑出声:"她从哪里看到这个图案的?"
"说是在上官浅换衣时偶然瞧见,在她后颈处。"春和压低声音,"不过云姑娘说只看到上半部分,下半截藏在衣领下。"
"无妨。"温玖心指尖抚过纸上纹样,那是用特殊墨汁绘制的孤山派印记,"便是这一半,也足够了。"她将纸笺置于烛火上,火舌瞬间吞噬了那个承载着血海深仇的符号。
茶汤在她手中泛起涟漪,映出她眼底的算计:"明日宫唤羽选完新娘,你请他过来一趟。"
翌日黄昏,宫唤羽踏着落日余晖走进角宫。温玖心正倚在紫檀木摇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山海经》画册,发间金步摇随着摇椅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倒是悠闲。"宫唤羽撩起衣摆在石凳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温玖心翻过一页画册,唇角微扬:"我要是忙起来,你们怕是要慌了。"执棋之人若是自乱阵脚,这盘棋还怎么下?
"叫我来有事?"宫唤羽挑眉。他们向来避嫌,若无要事绝不会私下会面。
"选了上官浅?"温玖心放下书卷,葱白指尖捻起一颗水晶葡萄。
宫唤羽嗤笑:"你在说废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温玖心不恼,只将昨日那张重新绘制的图案推到对方面前:"看看。"
宫唤羽狐疑地展开纸张,待看清内容后瞳孔骤缩。那是孤山派特有的胎记纹样——他的后颈处也有一个。
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动:"这是...上官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温玖心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葡萄汁液,"好好利用。能不能拉拢来,就看你了。"
宫唤羽将纸张紧紧攥在掌心,骨节泛白:"你放心,孤山派与无锋,不死不休。"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恨意。
送走宫唤羽不久,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宫远徵提着药箱蹦跳着迈进角宫,发间小铃铛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阿玖姐姐!"少年清亮的嗓音在庭院中回荡。
温玖心支着下巴看他:"你哥不在,又变回了阿玖姐姐?"眼角那颗泪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生动。
宫远徵吐了吐舌头:"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他熟练地摆开脉枕,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不过在哥面前我可不敢。"
指尖搭上纤细的手腕,少年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良久,他展颜一笑:"胎儿已经稳定了,阿玖姐姐接下来可能会胃口大开。"
"少食多餐吧,多了我也吃不下。"温玖心轻叹。这些日子孕吐不止,汤药不断,再加上对丈夫的思念,她原本丰润的脸颊都瘦出了尖下巴。
宫远徵认真点头:"就算能多吃也要节制,否则生产时会有危险。"自从得知阿玖姐姐有孕,这个毒药天才就开始苦读妇婴医典,如今说起产科调理已是头头是道。
"那名刺客审得如何了?"温玖心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少年顿时垮下脸:"什么都问不出来!"他气鼓鼓地撇嘴,又变回那个爱撒娇的弟弟,"我看她在无锋根本排不上号,不然怎会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留着吧,别让她死了。"温玖心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她还有用。"要想让雾姬夫人乖乖配合宫唤羽假死,总得给她些压力才行,借她之口,传出无名在宫门的风声,足够雾姬乱了阵脚了。
一旦上官浅倒戈,这盘棋就能活了。宫唤羽可以借雾姬的把柄假死潜入后山,上官浅则以祭拜夫君为由跟进。
等她在后山"意外"发现自己孤山派遗孤的身份,叛离无锋便顺理成章。届时云雀带回去的慢性毒药一停,点竹必会亲自追杀——那才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暮色渐浓,角宫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温玖心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仿佛已经看到无锋在血色夕阳中土崩瓦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