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的偏厅不似正殿那般庄严肃穆，窗棂间漏进的阳光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执刃宫鸿羽褪去了平日的威严做派，只着一件靛青色家常便服，正亲手为客人斟茶。
"晖角兄，尝尝这新到的龙井。"宫鸿羽将茶盏推向对面的角宫之主，"玖心特意从江南捎来的。"
宫晖角双手接过，指尖在盏壁轻叩三下以示谢意。他今日也未着正装，一袭墨色长衫衬得身形越发挺拔，腰间只悬一枚古朴的玉佩，那是角宫之主的信物。
"尚角给执刃请安。"站在父亲身后的宫尚角恭敬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内室方向飘去。
宫鸿羽将年轻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着摆手："私下不必多礼。兰儿带着杨小姐和子羽在后园赏花，你若想去..."
"不必。"宫尚角耳根微红，挺直腰背站回父亲身后。
宫晖角啜了口茶，开门见山："今日前来，是为尚角的婚事。"
"哦？"宫鸿羽挑眉，"看上了哪家姑娘？"
"正是兰夫人的侄女，玖心姑娘"宫晖角放下茶盏，声音平稳，"尚角心急，昨日刚回宫门就表明了心意，我与他母亲也是颇为诧异。"
宫鸿羽指腹摩挲着盏沿，若有所思："杨家...倒是门当户对。"他忽然话锋一转，"尚角，你自己怎么想？"
被突然点名，宫尚角喉结微动："回执刃，晚辈...心仪杨姑娘。"
这简短的一句告白，从向来寡言的角宫少主口中说出，竟带着几分郑重的意味。
宫鸿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只见年轻人眸若点漆，目光坚定，哪有半分犹豫。
"好！"宫鸿羽突然抚掌大笑，"年轻人敢爱敢恨，像你父亲当年。"他转向宫晖角，"既然两情相悦，不如先把婚事定下？"
宫晖角微微颔首："正有此意。只是尚角尚未弱冠，杨小姐也才及笄..."
"那就先定亲，三年后完婚。"宫鸿羽一锤定音，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兰儿定然欢喜，她最疼这个侄女。"
正说着，后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只见海棠树下，杨玖心正弯腰为宫子羽系松开的衣带。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子，阳光下整个人如笼着一层柔光。
宫尚角的视线黏在那抹身影上，连执刃促狭的目光都未曾察觉。
"执刃"宫晖角声音压低，"不用通知杨家那边？"
宫鸿羽摆摆手，不以为意："杨家家主不过依附宫门的小势力，难道还敢反对？"他抿了口茶，"再说，那杨小姐看着就是个有主见的，自己的婚事怕是早就能做主。"
这话说得随意，却透着一贯的霸道。宫晖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终究没再多言。
"尚角。"宫晖角突然唤道，"去后园请杨小姐过来吧，总该问问本人的意思。"
宫尚角领命而去，背影挺拔如松。宫鸿羽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忽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孩子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宫晖角目光深远："是啊，当年我们..."
话未说完，宫尚角已领着杨玖心回到厅内。少女行走间裙裾微漾，向两位长辈盈盈下拜："玖心见过执刃大人，见过宫伯父。"
"起来吧。"宫鸿羽和颜悦色道，"尚角向你表明心意了吗？"
杨玖心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却仍落落大方："回执刃，角公子待我极好。"
"那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厅内一时寂静，连窗外鸟鸣都清晰可闻。杨玖心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宫鸿羽的眼睛："玖心愿意。"
三个字，掷地有声。
宫鸿羽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忽见兰夫人牵着宫子羽缓步而来。病弱的女子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久违的光彩："执刃，可是在说玖儿的婚事？"
"正是。"宫鸿羽起身相迎，语气不自觉放柔，"已经定下了，三年后完婚。"
兰夫人唇角微扬，向宫晖角微微颔首："角先生，日后玖儿就拜托你们多照拂了。"她顿了顿，"不如让玖儿搬去角宫住吧，每日来陪我说说话便好。"
这话说得委婉，但在场众人都明白其中深意——兰夫人是希望侄女能与心上人多相处，莫要像她一般，被强取豪夺、只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宫晖角郑重应下："兰夫人放心。"
事情议定，众人又闲话片刻便各自散去。宫尚角奉命送杨玖心回羽宫收拾行装，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言。
"尚角。"行至无人处，杨玖心突然轻声唤道。
"嗯？"
"雾姬的事..."她欲言又止。
宫尚角脚步一顿："怎么了？"
杨玖心咬了咬下唇："我也可以帮忙"
宫尚角目光一沉："不行！你不通武功，若她真是无锋的人..."
"我明白。"杨玖心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我有自己的方法。"
她详细解释了自己在江南经营的情报网络，提出要协助调查。宫尚角听完，眼中惊讶与骄傲交织："你..."
"怎么？"杨玖心挑眉，"瞧不起商贾之家的消息网？"
宫尚角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我为你骄傲。"
这直白的告白让杨玖心一时语塞。她望着眼前这个向来克制的少年，忽然觉得心跳加速。
"走吧。"她最终只是轻轻回握，"带我去看看新住处。"
当夜，宫晖角在角宫书房听完儿子的汇报，难得露出赞许的神色："杨小姐确实不凡。"
"父亲不反对她参与调查？"宫尚角有些意外。
宫晖角捋须而笑："既是一家人，自然要同心协力。"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你找了个好姑娘。"
宫尚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欢喜。这一刻，他不是冷峻的角宫少主，只是个为心上人骄傲的年轻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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