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我正在厨房帮妈妈包饺子。面粉沾了满脸，手机突然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
"喂？"我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周予安带着笑意的声音："余婉悠，你猜怎么着？"
"你被A大录取了？"我屏住呼吸。
"嗯！体育特招，体育系。"他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你呢？查到了吗？"
我望向桌上那封还未拆开的EMS快递，心跳如鼓。"还没..."
"现在拆！我等你。"电话那头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他一定是在操场边打电话。
我颤抖着手撕开信封，展开那张薄薄的纸。"A大...音乐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欢呼，接着是篮球被抛向空中的声音。"余婉悠！我们要一起去A大了！"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面粉。"怎么了？谁的电话？"
"妈，我被A大录取了！"我举着通知书转了个圈，"和周予安一个学校！"
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擦了擦手，走过来接过通知书。"婉悠，妈妈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周予安显然也听到了。
"妈，怎么了？"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你爸爸被调到分公司，下个月就走。我的病...滨港那边的医院更适合治疗。"
我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周予安的声音从话筒里微弱地传来："婉悠？余婉悠？"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我弯腰捡起手机，机械地放到耳边："周予安...我可能...去不了A大了。"
我们在老槐树下见面时，夕阳正将树影拉得很长很长。
周予安手里攥着两张电影票，是我们约好要看的《情书》。他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不清表情。
"滨港...很远啊。"他轻声说。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妈妈需要更好的治疗。"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给我。"吃颗糖吧，你手在抖。"
我接过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我们可以异地恋。"他突然说，"四年很快的。"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可是..."
"没有可是。"他握住我的手，"余婉悠，我喜欢你。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喜欢。"
夏末的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我想起海边那个傍晚，他说的"不管去哪所大学，我都想继续和你一起走"。
"我也喜欢你。"我终于说出口，"可是四年太长了，周予安。"
"不长。"他摇头，"我们可以每天视频，假期见面。等你妈妈病好了，也许就能回来了。"
他的坚定让我眼眶发热。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妈妈。
"婉悠，快回来收拾行李。你爸爸联系好了滨港的医院，我们后天就走。"
我挂断电话，眼泪终于掉下来。"后天...我们后天就要走了。"
周予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紧紧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飞快。"给我你的地址，我给你写信。每天一封。"
我在他怀里点头，泪水浸湿了他的T恤。
分别时，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本来想等看电影时送你的...提前给你吧。"
盒子里是一把藏青色的折叠伞，伞柄上刻着"Y&Z"。
"滨港多雨，"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别淋湿了。"
滨港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适应。妈妈的病情时好时坏，我每天往返于医院和租住的小公寓之间。
周予安的信如约而至，每天一封，从不间断。信封上总是贴着一张小小的篮球贴纸，信纸带着淡淡的橘子糖香气。
"今天训练时扭到脚了，教练骂我太拼命..."
"食堂的菜好难吃，想念你妈妈包的饺子..."
"下雨了，想起给你的那把伞。你用了吗？..."
每封信的结尾都是同一句话："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海。"
我把信都收在一个饼干盒里，放在床头。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重读，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一个月后的深夜，妈妈突然高烧不退。我和爸爸手忙脚乱地送她去急诊，直到天亮才回家。
打开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周予安。还有一条短信："有个美国教练来看我打球，他们提供全额奖学金。我该怎么办？"
我盯着手机屏幕，泪水模糊了视线。窗外，滨港的雨下个不停。
我三天没有回复周予安的消息。直到第四天清晨，我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初升的太阳，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余婉悠？"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睡了。
"去吧。"我说，"去美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什么？"
"这是你的梦想，周予安。我不能这么自私。"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那我们呢？"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望向病房里熟睡的妈妈，想起医生说的"治疗周期至少三年"。
"我们...就当是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吧。"我深吸一口气，"周予安，别等我了。"
挂断电话后，我蹲在走廊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护士站的护士好心递来纸巾，我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周予安的最后一条短信："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如果你改变主意，来送我好吗？老地方等你。"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整整一夜，最终没有回复。
第二天中午，妈妈的情况突然好转。她握着我的手说："婉悠，你应该去送他。"
我摇摇头："我们说好不再见了。"
"傻孩子，"妈妈轻声说，"有些告别，需要当面说清楚。"
我看着窗外的雨，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把藏青伞。
地铁上，我的心跳得厉害。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至少应该好好说再见。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匆匆跑出地铁站。雨越下越大，藏青伞在风中摇晃。
就在我穿过马路时，一辆转弯的汽车突然失控打滑。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我最后的意识，是那把飞出去的藏青伞，在雨中旋转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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