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师傅本是一条龙，后来学会了变成人。所以经常有乘客问我："老黄啊，到底有没有夜车王？"

有，但绝不是出租车司机们茶余饭后吹的那样："一晚十六个通宵，不吃不喝连轴转，单手盲开过赌场，倒车入库甩尾翘……"这特么不是夜车王，这是变形金刚大黄蜂。

跑夜路，你也得守交规，这行没有多少神奇，它还有个更简单的说法，叫"拉黑活"，一直是交管部门严查的领域。因为是灰色，所以各种保障没有，有时还会出现车毁人亡的状况。

很不幸，我曾经亲眼见过。

那个雨夜，老赵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去市中心医院，我踩尽油门，还是迟了几分钟。我那个刚出了车祸被抬回来的兄弟安静地躺在急诊室里，像是累了睡着了，但我不敢上前碰他。他胸口凹陷，左腿骨头刺破皮肤，脸上全是玻璃渣划出的口子，腹部大出血。被送到医院后，硬撑着和死神较劲了四十多分钟，最终还是在我们冲进门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

两个值班医生不敢出来，躲在抢救室里听几个大老爷们蹲在走廊上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他赚了两千块钱，我又凑了三千，攒成一笔整数，去银行汇到了他安徽老家。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我的命大：从二十二岁起，为了生计我就开始跑夜路。大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家里一穷二白，老爹常年失业，欠了一屁股债，我这个长子不得不扛起责任。白天跑滴滴，晚上拉黑活，睡在车里省房租，吃泡面和煎饼果子，一个月能攒下六七千。

那时候我还天真，以为这样熬几年就能熬出头。

直到那年冬天，我妹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老爹破天荒买了两瓶啤酒，说是庆祝。我在旁边算账，一个学期的学费加杂费得七八千，再加上住宿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没事，我读夜校，白天去打工。"妹妹看我愁眉不展，小声地说。

"放屁！"我拍了桌子，"你给我好好读书，其他的事不用管！"

妹妹吓了一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言又止。

老爹咳嗽了一声："黄啊，叔叔家不是有辆车吗？你不是有驾照吗？借来开出租车，能多赚点不？"

我知道老爹说的是邻居老李。他那辆破面包车早就该报废了，车检都过不了，更别说拿来跑出租。但那时的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只能点头答应。

就这样，我借了老李的面包车，开始了真正的夜路生涯。

白天睡觉，晚上出车。城市的夜晚原来有这么多鬼影幢幢的地方，有这么多不见光的交易和生意。

起初我只是在火车站、长途站拉些夜归的旅客，收入比白天好，但也仅限于此。直到有一晚，我遇到了阿强。

阿强是个瘦高个，留着精悍的寸头，说话利索掷地有声。他从一家夜总会出来，招手拦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