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共命之环

星斗大森林的晨雾裹挟着腐叶气息，唐三的手掌始终扣在唐银手腕的脉搏上，指尖摩挲着那枚银戒，感受着少年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他们跟随的猎魂小队由诺丁学院高年级生带队，为首的赵姓学长腰间挂着三枚魂环，却在路过一片曼陀罗花海时，被唐三不着痕迹地撞向毒花——三日后，他将因“不慎中毒”被送回学院，而在此之前，必须由唐三亲自为唐银挑选第一魂环。

“哥，那只鹿……”唐银忽然指着前方。淡金色的灵鹿在光斑中驻足，鹿角间缠绕着星芒状的光带，正是九弦琴最契合的辅助型魂兽“星芒鹿”。唐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鹿的稀有，而是发现鹿的眼睛正盯着唐银，湿润的瞳仁里映着少年苍白的脸，像极了前世唐门秘境里，能迷惑宿主的摄魂蝶。

“退下。”他突然低喝，蓝银草如毒蛇般窜出，缠住唐银的腰将他拽回。灵鹿受惊欲逃，昊天锤已破空而至，锤头却在触碰到鹿首的瞬间偏了半寸——唐三要的是活的，活的星芒鹿，才能让唐银在吸收魂环时，被迫与自己的武魂产生共命链接。

猎魂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当唐银的九弦琴音第一次震晕灵鹿时，唐三的袖箭已悄然没入鹿眼——不是致命伤，却能让鹿的魂核产生裂痕，迫使唐银在吸收魂环时，必须借助他的魂力引导。

“银儿，记住，用精神力触碰我的昊天锤。”唐三半跪在他身后，双手按在他太阳穴上，指尖凝聚的蓝银草毒素顺着穴位渗入，“这样，我们的武魂就能同步共振。”

唐银眼前浮现出重叠的光影：自己的九弦琴正在融入昊天锤的纹路，每一根琴弦都缠绕着蓝银草的毒刺。灵鹿的魂环在空中颤抖，突然发出尖锐的悲鸣——它的魂核深处，正被唐三用前世的“夺魂手”强行刻下昊天锤的印记。

魂环落下的瞬间，唐银的脊背弓起，唇角溢出鲜血。他看见自己的武魂虚影上，不知何时多出了细小的锤纹，而唐三的眼中，倒映着两团交缠的魂力光芒，其中属于自己的那团，正在被一点点染成深蓝。

“成功了。”唐三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擦去他唇角的血，掌心却在他后颈按下——那里，属于星芒鹿的魂环烙印旁，悄然浮现出蓝银草的印记，“第一魂技：共命弦，能让我们的魂力共享百分三十。”

猎魂小队的欢呼声中，唐银忽然听见脑海深处传来唐三的声音，像极了武魂融合时的精神共振：“银儿，现在你知道了吧？没有我的引导，你的武魂根本无法承受高阶魂环。”他抬头望去，哥哥正笑着与队友碰肩，袖中却藏着染血的兽骨——那是他刚刚从灵鹿尸体内挖出的，本该属于唐银的魂骨，此刻正被蓝银草的毒素侵蚀，逐渐染上昊天锤的气息。

返回学院的途中，他们在森林边缘遇见了迷路的小舞。粉衣女孩的裙摆沾满泥浆，看见唐银时眼睛一亮，正要扑过来，唐三的脚尖已不动声色地勾住树根，让她踉跄着摔进泥坑。

“小舞！”唐银下意识要去扶，却被唐三拽住手腕。少年温热的掌心覆住他的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里，他看见哥哥蹲下身，指尖在小舞后颈轻轻一按——三天前埋下的引火磷粉突然爆发，火苗顺着她的蝎子辫窜起，在她惊恐的尖叫中，唐三“慌乱”地脱下外袍替她扑火，却故意让火焰在她颈侧留下三道浅疤，与唐银手腕上的抓痕一模一样。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唐三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却闪过满意的光。唐银看着小舞哭花的脸，忽然注意到她颈间的银铃歪了——那是自己昨天送她的礼物，此刻铃舌已被唐三用袖箭敲弯，永远发不出清脆的响声。

深夜的宿舍里，唐银对着铜镜查看新获得的魂环烙印。星芒状的光斑中，几缕蓝银草的纹路如藤蔓般攀爬，每当他运转魂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唐三的笑脸。他忽然想起猎魂时，灵鹿在临死前的哀鸣，那声音，竟与自己魂力深处的某个角落产生了共鸣——原来，那只鹿的魂核里，还藏着未被吸收的、对自由的渴望。

“在看什么？”唐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中端着一碗血腥味极重的汤——是用星芒鹿的鹿血熬的，里面混着他今早偷偷掺入的、能增强精神共鸣的梦婆草。唐银接过碗时，发现碗底刻着细小的昊天锤图案，每一道纹路都对应着自己武魂烙印的节点。

“哥，”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碗沿，“今天猎魂时，你是不是……”

“嘘——”唐三突然用指尖堵住他的唇，温热的触感混着鹿血的腥味，“别问太多，银儿。”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唐银的下唇，眼中倒映着壁灯的光，像极了前世唐门密室里，那些用来控制傀儡的引魂灯，“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永远不分开。”

汤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唐银忽然看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是只受伤的风狼，正拖着瘸腿向森林深处爬去。三天前，它曾试图靠近唐银，却被唐三用暴雨梨花针射穿了前掌。此刻，风狼的伤口处，蓝银草的嫩芽正在悄悄生长，像极了某种残酷的标记。

喝完鹿血汤后，唐银的意识渐渐模糊。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唐三在耳边低语，声音混着魂力的震颤，直接钻进他的武魂核心：“明天开始，我们要练习武魂融合技了。记住，当九弦琴与昊天锤共鸣时，你的每一道魂技，都会带着我的魂力印记。”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魂力早已被那道共命弦栓住，像提线木偶般，只能随着唐三的牵引摆动。镜中，魂环烙印的蓝银草纹路又蔓延了几分，几乎要覆盖整个星芒图案。而唐三，正举着从灵鹿身上取下的魂骨，微笑着走向他——那本该属于唐银的魂骨，此刻正被刻上双生武魂的印记，即将成为锁住他灵魂的第二道枷锁。

星斗大森林的夜，传来魂兽的嚎叫。唐银在昏迷中皱起眉，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星芒鹿，被蓝银草编织的牢笼困在中央，而唐三，则化作昊天锤的虚影，永远悬在他头顶三寸处，既不让他死去，也不让他逃离。

武魂融合技的练习在学院后山的废祠堂进行。唐三特意选了月黑风高的夜晚，让唐银的九弦琴音只能依靠他的昊天锤魂力定位。当第一缕融合后的蓝光在琴身流转时，唐银忽然发现琴弦上凝结着细小的血珠——那是唐三今早刺破指尖，用精血祭炼过的“牵机弦”。

“跟着我的节奏。”唐三的手掌按在他后心，魂力如滚烫的锁链般涌入，“想象九弦琴正在吸收昊天锤的震动，就像……我们在圣魂村第一次共舞武魂时那样。”

记忆如潮水涌来：六岁那年，他们在老槐树下第一次催动双生武魂，唐银的九弦琴音与唐三的蓝银草第一次共振，惊飞了枝头的寒鸦。可此刻，当魂力在经脉中奔涌，唐银清晰地感觉到每一道琴音都被昊天锤的纹路切割重塑，就像被放进模子里的陶土，正在被捏成唐三想要的形状。

“啊！”他突然跪倒在地，魂环烙印处传来被撕裂般的疼痛。月光从破瓦中漏下，照见他手腕上的银戒正在发烫，戒环内侧的刻字渗出血丝，顺着皮肤爬向武魂核心。唐三蹲下身，指尖凝聚出蓝银草的治愈能量，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悄悄注入一丝曼陀罗蛇的神经毒素——这样，唐银就会把疼痛与他的“保护”本能绑定。

“第一次融合都会有些排斥。”唐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手掌却按在他后颈的魂环烙印上，缓缓注入自己的魂力，“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他看着唐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前世在唐门刑房，看见那些被毒术控制的死士第一次抽搐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只有痛到极致，才会记住谁是唯一的救赎。

废祠堂的梁上，小舞的蝎子辫正勾着房梁的灰尘。她本该在今晚参加学院的篝火晚会，却因为担心唐银，偷偷跟到后山。月光下，她看见唐三的指尖在唐银颈间停留过久，看见唐银唇角溢出的鲜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淡淡蓝光——那是中了曼陀罗蛇毒的征兆。

“谁？”唐三突然抬头，袖箭已滑入掌心。小舞慌忙后退，却踩断了脚下的枯枝。唐三的瞳孔骤缩，在看见粉色衣角的瞬间，昊天锤的虚影已砸向声源——不是致命伤，却足够在小舞肩侧留下三道血痕，与唐银手腕上的抓痕一模一样。

“小舞？”唐银挣扎着抬头，看见女孩跌坐在阴影里，肩头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目。他想爬过去，却被唐三按住肩膀，后者的指尖在他魂环烙印上轻轻一捏，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别过去，她……她只是被魂兽划伤了。”

小舞惊恐地看着唐三，发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前世在星斗大森林看见的、捕食者盯着猎物的目光。她想喊救命，却发现喉咙发紧——不知何时，唐三已在她周围布下蓝银草的毒雾，能让人声带麻痹。

“银儿，你看。”唐三忽然举起从怀中掏出的魂骨，正是本该属于唐银的星芒鹿右腿骨，此刻骨面上却刻满了昊天锤的纹路，“我帮你祭炼了魂骨，以后每次使用魂技，都会自动向我传递你的位置。”他笑着将魂骨贴在唐银腿上，骨面的纹路突然发出蓝光，与银戒的刻字遥相呼应。

唐银感觉有冰凉的锁链缠上右腿，低头时，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正浮出淡蓝色的锤纹，沿着血脉向心脏蔓延。那是唐三用“武魂刻痕”秘术种下的印记，从此，他的每一步移动，都会在地面留下蓝银草的荧光，像极了被撒下追踪粉的猎物。

废祠堂外，传来巡夜老师的脚步声。唐三立刻换上慌乱的表情，抱起唐银冲向小舞：“快，帮我扶住他！刚才融合技失控了！”小舞看着他眼中闪过的狡黠，忽然明白，那些“不小心”的伤害，那些“善意”的保护，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就像她颈间的银铃，从被敲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发不出自由的声响。

深夜返回宿舍后，唐银在水盆里发现自己的倒影：魂环烙印上的蓝银草纹路已蔓延至胸口，形成一个微型的昊天锤图案。每当他运转魂力，图案就会发出微光，顺着银戒的方向，指向唐三的床铺。他忽然想起猎魂时，那只星芒鹿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悲哀，就像早已预见，自己会成为囚禁另一个灵魂的帮凶。

“睡不着吗？”唐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端着一杯温好的羊奶，里面溶着能安神的罂粟粉，“明天还要练习新的融合技，睡吧。”他看着唐银乖乖地喝完羊奶，唇角的笑意渐渐冷下来——方才在废祠堂，小舞看见的一切，必须在天亮前处理干净。

窗外，蓝银草的藤蔓正在小舞的窗台上悄悄生长，每一片叶子都藏着致命的毒刺。唐三摸了摸手腕上与唐银同款的银戒，指尖掠过“死同骨”的刻字，忽然听见唐银在睡梦中发出呓语：“哥，别……”

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唐银的眉心，指尖在他魂环烙印上按出一个浅红的指印：“别怕，银儿。等明天小舞‘不小心’掉进星斗大森林的毒雾沼泽，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共命之环了。”

月光下，唐银的睫毛颤动着，却无法睁开眼睛。他梦见自己站在星斗大森林的中央，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蓝银草，每一根草叶上都映着唐三的笑脸。而远处，小舞的粉色身影正在雾中渐渐消失，就像他即将失去的、最后一丝触碰外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