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的毒雾沼泽在黎明前最是浓稠,小舞的粉色丝带挂在腐木上,像滴在墨色里的血珠。唐三蹲下身,指尖捏起半片沾着磷粉的枯叶——昨夜他故意在小舞的香囊里塞进引火物,让她在慌乱中点燃沼泽边缘的毒蕨,制造“意外坠亡”的假象。
“哥,你看!”唐银的声音从二十步外传来,九弦琴横在胸前,琴弦上凝结着星芒鹿的魂环微光,“雾里有魂兽波动,可能是小舞的方向!”
唐三的瞳孔骤缩,看着弟弟眼中罕见的急切,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唐银曾偷偷查阅“武魂刻痕解除术”的典籍。他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指尖却在袖中扣住暴雨梨花针——针孔里封着的,正是今早从唐银枕下偷取的三根发丝。
“别过去,雾里有毒。”他上前半步,用蓝银草缠住唐银的手腕,魂力顺着共命弦涌入,“跟紧我,用琴音震荡毒雾。”
雾墙被琴音震开的瞬间,小舞的身影从腐叶堆里跌出。她肩侧的伤口还在渗血,看见唐银时眼中闪过希望,却在触及唐三的目光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少年眼中哪有半分慌乱,只有猎手看见猎物撞进陷阱时的冰冷笑意。
“小舞!”唐银挣脱蓝银草,扑过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灼伤,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发烧时,唐三也是这样用浸过毒艾的毛巾替他擦拭,说是“物理降温”。小舞的睫毛上挂着雾珠,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银哥哥,你后颈的烙印...在发光。”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脊髓,唐银忽然想起昨夜镜中倒影:魂环烙印上的昊天锤纹路,在他靠近小舞时竟亮如明灯。他抬头望向唐三,发现哥哥正望着自己,唇角的笑没变,眼底却翻涌着即将噬人的暗芒——那是前世在唐门典籍里见过的,毒师控制傀儡失败时的杀机。
“银儿,带她回学院。”唐三的声音依旧温和,指尖却凝聚出昊天锤虚影,锤柄上缠绕着蓝银草的毒刺,“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危险。”
转身时,他故意踩断一根腐木,让毒雾顺着断裂处涌入。唐银抱着小舞后退的瞬间,看见哥哥袖中滑落的东西——是半片星芒鹿的魂骨,骨面上新刻的纹路,竟与自己腿上的武魂刻痕完全吻合。
返回学院的路上,小舞忽然从怀中掏出片枯叶,上面用指甲刻着歪扭的字:“他在你魂骨里种了牵机引,你的血能追踪你。”唐银的指尖一颤,想起今早换衣服时,发现内衣领口绣着的昊天锤图案,针脚里浸着的,正是能与魂骨共鸣的引血草汁液。
“银哥哥,你怕他吗?”小舞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抚过他手腕上的银戒,“我看见他在废祠堂用毒针刺你,你的血是蓝色的...”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蓝银草破土的声响。唐三的身影从雾中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可算找到你们了,雾里有千年曼陀罗蛇,快跟我走!”他伸手要抱唐银,却被后者下意识避开。
这一刻的僵硬,比毒雾更刺骨。唐三看着唐银护在小舞身前的手,看着他指尖凝聚的琴音光芒里,竟混着一丝不属于九弦琴的、星芒鹿的纯净魂力——那是他用了三天时间,才勉强压制住的、唐银武魂里残留的自由意志。
“哥,我自己能走。”唐银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却努力挺直脊背,“小舞受伤了,我们先回学院找校医。”
校医室的烛火在午夜摇曳,唐银看着小舞颈间的纱布,忽然发现上面渗着的血迹,竟与自己三天前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他想起唐三常说的“双生武魂该有相同的印记”,此刻终于明白,那些“不小心”的划伤,那些“保护”的伤痕,都是为了让他习惯疼痛与控制的共生。
“银儿,睡了吗?”唐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羊奶的温热气息,“今天受了惊吓,喝杯安神汤。”
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的声响,混着窗外蓝银草摩擦玻璃的沙沙声。唐银盯着汤面漂浮的苦艾叶,忽然想起村长曾说过,苦艾与曼陀罗蛇毒混合,能让人产生“看见自己最恐惧画面”的幻觉。他指尖在碗沿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那是小舞在雾中教他的、求救信号。
汤勺触到碗底时,唐银忽然摸到凹凸的刻痕,借着月光辨认,竟是个“逃”字。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抬头看见唐三正背对着他整理药箱,露出的后颈处,竟贴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魂环烙印——那是用禁术“武魂共生”强行复刻的,能让唐三实时感受他的痛觉。
“怎么了?”唐三转身时,恰好看见他指尖划过“逃”字,眼中闪过危险的光,却立刻换上受伤的神情,“银儿,你...不信任哥哥了吗?”
唐银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泪光,想起圣魂村的每个夜晚,哥哥都会替他暖脚,用野山楂哄他入睡。可此刻,那些温柔都成了毒药的糖衣,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被爱着,还是被豢养着。
“没有。”他垂下眼睫,将“逃”字刻痕按进掌心,“只是担心小舞。”
唐三忽然笑了,指尖掠过他后颈的烙印:“别怕,明天我就带她去星斗大森林深处,找能治灼伤的灵草。”他的声音轻得像雾,“就我们三个,好不好?”
深夜,唐银在日记本上写下:“第七次,他用我的血喂养蓝银草。”笔尖刚落,墨水突然晕染成黑色,在纸页上勾勒出昊天锤的轮廓——那是唐三用魂力设下的禁制,任何对他不利的记录,都会被武魂刻痕吞噬。
他摸着腕间的银戒,忽然发现戒环内侧的“死同骨”三个字,不知何时渗出了血丝,沿着皮肤爬向心脏。窗外,蓝银草的藤蔓正在小舞的窗台上编织成网,每一片叶子都对着她的床榻,像极了唐三看他时,眼中永远藏着的、温柔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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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的木门在寅时被悄然推开,唐三的指尖沾着星斗大森林的夜露,怀中抱着的青瓷罐里,泡着刚采摘的“迷心蕨”——这种能让人记忆混乱的毒草,将被他磨成药膏,涂在小舞的灼伤处,让她“忘记”在沼泽里看见的一切。
“疼吗?”他蹲在小舞床前,声音比月光还柔和,指尖却在药膏中混入了半滴曼陀罗蛇毒。女孩昏睡中皱起眉,颈间的灼伤突然发出蓝光,与唐银后颈的烙印遥相呼应——那是他用“共命刻痕”设下的连锁反应,唐银的每一丝情绪波动,都会加重小舞的痛苦。
隔帘后的床榻上,唐银听见药膏抹在皮肤上的滋滋声,听见小舞压抑的呻吟。他攥紧床单,指甲陷入掌心,忽然发现掌纹里渗着的血珠,竟在床单上晕染出蓝银草的形状——那是三天前唐三替他“疗伤”时,悄悄种下的血誓印记,能将他的痛感百倍反馈给小舞。
“银儿,过来看看。”唐三忽然掀开隔帘,指尖还沾着药膏的绿意,“小舞的伤需要魂力温养,用你的九弦琴第一魂技,好不好?”
唐银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期待,忽然想起猎魂时,星芒鹿的魂环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哥哥眼底倒映的不是喜悦,而是终于将猎物收入牢笼的疯狂。他点点头,琴音响起的刹那,却故意偏离了唐三教的频率——琴弦上,属于星芒鹿的纯净魂力如细流般渗入小舞体内,暂时压制了曼陀罗蛇毒的侵蚀。
“不对。”唐三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指尖扣住他手腕的魂骨刻痕,“用共命弦的共振频率,记住,你的魂力里必须带着我的昊天锤印记。”他的拇指碾过唐银腕间的银戒,戒环内侧的刻字突然发出蓝光,像根细针扎进唐银的武魂核心。
琴音顿时走调,小舞的伤口渗出黑血。唐银看着哥哥瞬间切换回温柔的笑脸,替小舞擦去血迹,忽然明白,这道共命弦从来不是保护,而是根连着两人痛觉的锁链——当他试图反抗,痛的不是自己,而是无辜的小舞。
“抱歉,小舞,是我没教好银儿。”唐三的声音带着自责,指尖却在小舞的脉搏上按出淤青,“明天我们去星斗大森林找冰灵草,治好你的伤,好不好?”
寅时的钟声敲响,唐银跟着唐三回到宿舍。月光下,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哥哥的身影完全笼罩,脚尖踩到的每一块青石板,都在他落脚瞬间浮现出蓝银草的荧光——那是唐三用“武魂追踪”在他鞋底种下的印记,从此,他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睡吧,银儿。”唐三替他褪去外衫,目光落在他后颈的烙印上,那里的蓝银草纹路又蔓延了半寸,“明天要早起,记得穿我新做的护腕,里面缝了能压制毒雾的灵草。”
唐银摸着护腕里粗糙的布料,忽然摸到硬物——是片碎瓷,边缘刻着“逃”字,正是小舞白天塞给他的。他浑身僵硬,听见唐三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绵长,知道对方在装睡。指尖轻轻摩挲碎瓷,他忽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武魂共生禁术》,里面记载着:“当共生刻痕蔓延至心脏,被共生者将彻底沦为宿主的傀儡。”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唐银悄悄起身,摸到枕头下的九弦琴——琴身内侧,不知何时被刻上了昊天锤的纹路,每一根琴弦的震颤,都会向唐三传递他的位置。他望向小舞的宿舍方向,看见窗口映着晃动的粉色影子,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小舞的剪影,而是蓝银草藤蔓在月光下的投影。
“要去哪?”唐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温柔。唐银转身,看见哥哥坐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他的魂导器,里面装着的,正是那片刻着“逃”字的碎瓷。
“没、没去哪。”他的声音在颤抖,看见唐三指尖凝聚出的蓝银草毒刺,正对着他后颈的烙印,“只是想看看小舞的伤...”
“嘘——”唐三突然笑了,笑得像圣魂村的晨雾般温柔,“小舞刚才来找过你,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星斗大森林。”他站起身,指尖划过唐银的唇瓣,“她还说,看见你后颈的烙印在发光,像盏明灯,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唐银的血液仿佛凝固,终于明白小舞的“求救”,其实是唐三设下的陷阱。那些刻在枯叶上的字,那些碎瓷片上的“逃”,都是哥哥故意让他发现的,为的就是测试他是否有反抗的念头。
“银儿,你知道吗?”唐三忽然将他抵在墙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当我在圣魂村第一次握住你的手,就知道我们注定是彼此的救赎。”他的指尖滑向唐银的心脏,感受着那里跳动的频率,“你的每一声心跳,都是在提醒我,绝不能让这个世界污染你纯净的灵魂。”
凌晨的薄雾漫进窗户,唐银看见哥哥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却发现那眼中没有温柔,只有疯狂生长的蓝银草,正在将他的身影吞噬。他忽然想起星斗大森林的毒雾沼泽,想起小舞颈间与自己相同的伤痕,终于明白,这场以爱为名的禁锢,从来都不是双生武魂的共生,而是猎手对唯一猎物的致命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