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学院的藏书阁在梅雨季节总是泛着潮气,唐银的指尖在《武魂共生禁术详解》的泛黄纸页上停顿,目光落在“当共生双魂产生排斥反应时,宿主可通过焚烧刻痕者精血强行剥离”的段落上。窗外的雨声掩盖了书页翻动的声响,他没注意到书签上的蓝银草纹路正在悄悄发烫——那是唐三留在每本禁书上的魂力标记。
“银儿,在看什么?”唐三的声音从螺旋楼梯传来,带着潮湿的青草气息。唐银迅速合上书,掌心沁出的冷汗在封面留下淡淡的昊天锤印记,却看见哥哥手中拎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他最爱的桂花糖糕,糖霜下却埋着两片能麻痹武魂感应的醉心叶。
“没什么,随便翻翻。”他低头咬住糖糕,任由甜腻在舌尖扩散,混着醉心叶的苦涩。唐三的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烙印,带着体温的魂力顺着刻痕涌入,像极了前世唐门用来检查傀儡忠诚度的探魂术。
“下午和我去星斗大森林。”唐三忽然开口,食盒底部露出半片冰蓝色的鳞片——是千年冰蚕的蜕鳞,“该给你的九弦琴找第二魂环了,这次,我们猎取能增强精神共鸣的魂兽。”
唐银的瞳孔骤缩,想起昨夜小舞偷偷塞给他的纸条:“冰蚕魂环能强化共生刻痕,他要把你变成真正的傀儡!”女孩的字迹被泪水晕染,颈间的灼伤在梅雨里愈发红肿,像极了他腿上正在蔓延的武魂刻痕。
星斗大森林的千年冰蚕栖息在极北寒潭,唐三特意选了暴雨倾盆的时辰,让唐银的九弦琴音只能依靠他的魂力定位。当冰蓝色的魂兽从冰层下钻出,唐银看见它的眼瞳里倒映着自己的脸,竟与三天前在镜中看见的、被昊天锤纹路覆盖的模样一模一样。
“银儿,用共命弦锁定它的精神力。”唐三的手掌按在他后心,指尖的毒刺刺破他的皮肤,让鲜血混入魂力,“记住,你的琴音里必须带着我的昊天锤震动。”
冰蚕的魂环即将落下时,唐银忽然想起藏书阁里的禁忌:“共生刻痕若融合冰蚕魂环,被共生者将永远失去自主武魂感应。”他指尖一颤,琴音突然偏离共振频率,琴弦上绽放出星芒鹿残留的纯净魂力,如利刃般切开冰蚕的精神链接。
“你!”唐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昊天锤虚影重重砸在冰面上,溅起的冰渣划伤唐银的侧脸。他看着弟弟眼中闪过的决然,忽然发现那抹星芒魂力,竟是自己三天前以为已经彻底压制的、属于唐银的武魂本源。
暴雨冲刷着寒潭,唐银趁机退到冰面边缘,掌心紧攥着小舞给的“破刻符”——用自己的血混合星芒鹿魂核粉末绘制的灵符,能暂时灼烧武魂刻痕。他抬头望向唐三,发现哥哥正盯着他的手腕,那里的银戒正在发烫,戒环内侧的“死同骨”三字渗出鲜血,顺着刻痕爬向心脏。
“银儿,你在反抗我?”唐三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指尖凝聚出的蓝银草藤蔓上,凝结着他昨夜偷偷收集的、唐银的二十滴精血,“你知道的,我们的武魂早已共生,刻痕越深,羁绊越牢。”
冰蚕的哀鸣在山谷回荡,唐银忽然将破刻符按在后颈,剧痛如岩浆般涌入神经。他看见自己的魂环烙印上,蓝银草纹路正在被血色火焰吞噬,而唐三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裂痕。
“不——!”唐三扑过来,昊天锤砸在他脚边,却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被星芒魂力弹开。唐银看着哥哥指尖滴落的鲜血,突然想起圣魂村的每个夜晚,那些被伪装成温柔的控制,那些以爱为名的禁锢,终于在这一刻,化作破刻符上的火焰,灼痛了两人共生的魂灵。
“哥,我只是想自己决定。”他的声音混着雨水与血泪,九弦琴在掌心震颤,琴弦上的星芒光芒第一次,完全脱离了昊天锤的阴影,“我们是双生武魂,不是共生傀儡。”
唐三的瞳孔剧烈收缩,看着唐银后颈被烧出的焦痕,那里的昊天锤纹路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属于九弦琴的淡金光芒。他忽然想起六岁那年,在老槐树下第一次看见唐银的九弦琴音震碎露珠的模样,那时的少年眼中,有他从未敢拥有的、对自由的渴望。
“决定?”他忽然笑了,笑得像暴雨中的冰蚕,寒冷而疯狂,“你以为剥离刻痕就能自由?唐银,从你在圣魂村第一次握住我的手开始,你的灵魂就已经刻上了我的印记。”
话音未落,他骤然施展出武魂真身,昊天锤在暴雨中化作遮天蔽日的虚影,锤身上缠绕的蓝银草藤蔓,每一根都沾着唐银的精血。唐银感觉自己的魂力正在被强行抽取,银戒的刻字如活物般钻进心脏,耳边响起唐三的声音,混着冰蚕魂环的悲鸣:“既然你想逃,那就让我们的武魂,在融合中彻底共生吧。”
寒潭的冰水漫过脚踝,唐银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与唐三的重叠,九弦琴的琴弦一根根崩断,取而代之的是昊天锤的纹路。他忽然明白,这场始于圣魂村的温柔陷阱,从来都不是保护,而是一个偏执灵魂对另一个纯净灵魂的掠夺——以双生之名,行禁锢之实。
“哥,你看。”他忽然抬头,眼中倒映着破碎的冰面,“我们的武魂,本该像这寒潭与星空,各自璀璨。”
话未说完,昊天锤已重重落下。唐银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唐三的体温将他紧紧包裹,带着血与泪的气息。他睁开眼,看见哥哥的后颈处,与自己相同的灼烧痕迹正在渗血,那是共生刻痕剥离时,对宿主的反噬。
“疼吗?”唐三的声音颤抖着,指尖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别害怕,我不会让你疼太久。等冰蚕魂环融合完成,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暴雨冲刷着两人交缠的影子,唐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灵魂深处剥离,是对哥哥的依赖,还是对自由的渴望?他望着冰面上自己的倒影,发现九弦琴的光芒正在被昊天锤吞噬,而唐三的眼中,倒映着的早已不是他,而是那个在圣魂村就已经死去的、对世界充满信任的自己。
昊天锤的虚影在暴雨中碾碎冰面,唐银的九弦琴发出濒死般的哀鸣。琴弦上的星芒光芒被锤风绞碎,化作点点金粉融入唐三的魂力,而他后颈被灼烧的刻痕处,正渗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九弦琴武魂本源的具象化。
“哥,你闻见了吗?”唐银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雨水落进寒潭,“是圣魂村槐花的味道,那年我们在老槐树下觉醒武魂,你说要永远保护我。”
唐三的动作猛地顿住,记忆如冰锥刺进脑海:七岁的自己攥着唐银的手,看着双生武魂在晨光中绽放,指尖还沾着对方因为紧张而掐出的血痕。那时的他发誓,绝不让这个世界的残酷染指眼前的少年,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活成了最可怕的枷锁。
“银儿……”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昊天锤的虚影开始崩塌,“我只是怕失去你,像前世失去母亲那样……”
话未说完,唐银的指尖已按在他眉心。星芒鹿残留的魂力化作光箭,刺破他刻意编织的精神屏障,让那些被深埋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出——前世坠崖时,他拼死护住襁褓中的唐银;六岁那年,为了替唐银抢回被 bully 的野果,他第一次在黑市当铺当掉母亲的银镯;还有昨夜,他躲在藏书阁阴影里,看着唐银查阅禁术时,指尖掐进掌心的血痕。
“我知道。”唐银的声音轻得像冰蚕的丝,“但保护不该是囚禁,共生不该是吞噬。”他举起染血的破刻符,符纸上的星芒图案与九弦琴共鸣,“你看,我们的武魂本就该独立而璀璨,就像蓝银草与九弦琴,本可以在风中合奏,而非让其中一方成为另一方的根须。”
寒潭的冰水漫过两人腰间,唐三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剥落——是那些年层层叠叠的控制欲,是每次看见唐银与他人交谈时涌起的杀意,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失去的恐惧。他低头,看见自己后颈的共生刻痕正在崩裂,露出底下属于昊天锤的暗蓝光芒,而唐银的九弦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纯粹的淡金色。
“对不起……”他忽然抱住唐银,像抱住即将消散的幻影,“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你会像母亲那样,在我眼前消失……”
唐银感受到他颤抖的脊背,想起这些年藏在温柔表象下的偏执:那些掺了毒的“补药”,那些刻在魂骨上的追踪纹,那些以保护为名的伤害,此刻都化作寒潭里的涟漪,渐渐平静。他知道,哥哥的爱从来不是假的,只是被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恐惧扭曲成了牢笼。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轻轻推开唐三,指尖抚过对方后颈的伤,“双生武魂的羁绊,不该是刻痕与枷锁,而是并肩而立的光芒。”
冰蚕的魂环在此时悄然落下,没有唐三的魂力引导,竟自动缠绕在唐银的九弦琴上。淡蓝色的光晕中,星芒鹿的魂环与冰蚕魂环相互辉映,在琴身上勾勒出全新的纹路——那是双生武魂真正的共生形态,没有主次,只有共鸣。
暴雨渐歇,星斗大森林的雾气中透出微光。唐三看着唐银手中的九弦琴,琴身流转的光芒不再夹杂昊天锤的暗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他忽然想起村长曾说过的话:“真正的羁绊,是让彼此在阳光下生长,而非在阴影里共生。”
“银儿,”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没有任何魂力波动,“这次,换我站在你身后,好吗?”
唐银看着他眼中褪去的疯狂,只剩下纯粹的温柔与歉意,忽然露出了这些年最真心的笑容。他将九弦琴轻轻放在冰面上,指尖凝聚出淡金琴弦,与唐三的蓝银草缠绕在一起,却没有任何毒刺与控制,只有微风拂过的和谐。
寒潭的水面倒映着两人交缠的武魂,蓝银草在冰面上铺成柔软的地毯,九弦琴的音波震碎最后一片雨云,阳光穿透雾霭,在他们发梢镀上金边。唐银忽然发现,唐三的昊天锤虚影不知何时变得透明,不再试图笼罩他的九弦琴,而是静静悬浮在侧,如守护者般沉默。
“哥,你听。”他拨动琴弦,星芒与冰蚕的魂力化作蝴蝶,在寒潭上空翩跹,“这是自由的声音。”
唐三闭上眼睛,感受着魂力中不再有刻痕的灼痛,只有唐银纯粹的琴音如清泉流淌。他终于明白,真正的保护不是将对方困在牢笼,而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却尊重对方展翅的权利。那些年的偏执与控制,不过是源于内心的恐惧与自卑,而唐银,从来都是比他更勇敢的存在。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面上的蓝银草与九弦琴同时发出清越的共鸣。这一次,没有谁吞噬谁,没有谁控制谁,只有双生武魂在天地间奏响的,属于自由与平等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