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黎明没有到来。
乌云如铁幕般笼罩四野，压得人喘不过气。村民们早早闭户，牲畜不安地在圈中嘶鸣。哪吒站在村口最高的岩石上，火尖枪插在身侧，混天绫无风自动。
"来了。"他轻声道。
敖丙立在他身旁，冰晶枪尖泛起寒芒。两人体内的紫金命火同时震颤，仿佛在回应天际越来越近的雷鸣。
太乙真人驾鹤而至，拂尘上沾着焦痕："天兵天将已布下九重雷阵，这次...怕是难了。"
哪吒咧嘴一笑，额间金莲裂纹中渗出丝丝金光："难才有趣，不是吗？"
敖丙没有笑，只是伸手替哪吒整了整歪斜的发带。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哪吒喉头发紧——昨夜月下的告白还历历在目，而今天他们可能就要共赴黄泉。
"师父，"哪吒转向太乙真人，"若我们...您帮我照顾爹娘。"
太乙真人眼眶发红："傻徒儿..."
第一道天雷就在这时劈下，刺目的白光撕裂天幕。哪吒和敖丙同时跃起，火尖枪与冰晶枪交叉格挡，硬生生扛住了这开天辟地的一击。雷电之力顺着兵器传遍全身，哪吒咬紧牙关，感到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
"第二波要来了！"敖丙大喊。
果然，云层中同时落下九道雷霆，呈网状罩向两人。哪吒甩出混天绫，敖丙唤出万载玄冰，水火交融形成紫金光罩。雷霆劈在光罩上，炸出无数电蛇，震得方圆十里的树木齐齐断折。
"坚持住！"太乙真人祭出乾坤圈助阵，"天劫有九重，一重强过一重！"
第三重天劫化作漫天火雨，每一滴都重若千钧。哪吒的风火轮在高温中发红，皮肤开始起泡。敖丙的银发卷曲焦黄，却仍死死维持着冰盾。
"这样下去不行！"哪吒咳出一口黑烟，"得主动出击！"
敖丙会意，两人同时撤去防御。哪吒脚踏风火轮直冲云霄，混天绫如火龙般盘旋；敖丙则化作龙形，通体冰蓝的龙身缠绕着紫金电光。他们在半空交汇，灵珠与魔丸的力量再次融合，爆发出撼天动地的能量波，硬生生冲散了第四重天劫。
云层中传来元始天尊震怒的声音："冥顽不灵！"
第五重天劫化作无数金甲神兵，手持雷戟杀来。哪吒与敖丙背靠背迎战，火尖枪与龙爪所过之处，神兵纷纷溃散。但敌人实在太多，哪吒渐渐力不从心，一个疏忽被雷戟刺穿肩膀。
"哪吒！"敖丙龙目充血，一记神龙摆尾扫清周围神兵，迅速盘绕在哪吒周围保护。
"没事..."哪吒拔出雷戟，伤口在紫金命火的作用下缓慢愈合，"才第五重就撑不住，也太丢人了！"
敖丙变回人形，搀住摇摇欲坠的哪吒："接下来交给我。"
"放屁！"哪吒挣开他的手，"说好的一起扛！"
第六重天劫是无声的恐怖——整片空间开始坍缩，无形的压力要将他们碾成齑粉。哪吒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七窍渗出鲜血。敖丙的龙鳞片片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真身。
就在两人即将被压垮时，一道青光破空而来——是西王母的瑶池玉杖！
"接着！"西王母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玉杖在空中一分为二，化作青白两道流光注入两人体内。哪吒顿感压力大减，破损的经脉被温柔的力量包裹。他看向敖丙，发现对方的伤势也在迅速愈合。
"为什么帮我们？"哪吒朝天空大喊。
西王母的回应随风飘来："老身活了万载，第一次见有人为情逆天...有趣得很！"
第七重天劫接踵而至——这次是心魔劫。哪吒眼前突然浮现种种幻象：李靖冷漠的面孔，陈塘关百姓恐惧的眼神，自己魔化后屠杀无辜的场景...最可怕的是，他看见敖丙被自己的火尖枪贯穿胸膛！
"不...这不是真的..."哪吒抱头跪地，金莲印记疯狂闪烁。
"哪吒！"敖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着我！"
一双冰凉的手捧住哪吒的脸。他挣扎着聚焦视线，看到敖丙满是伤痕却依然坚定的脸庞。
"记住昨夜的话，"敖丙额头抵上他的，"我在这里，真实的在这里。"
紫金命火在两人之间剧烈燃烧，心魔幻象如冰雪消融。哪吒大口喘息，紧紧抓住敖丙的手："差点着了道..."
第八重天劫让天地失色。一道直径百丈的混沌雷霆缓缓成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这已非寻常天劫，而是灭世之威！
太乙真人面如死灰："完了完了，这哪是渡劫，分明是要神形俱灭啊！"
哪吒却笑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敖丙伸出手："敢不敢玩把大的？"
敖丙瞬间明白他的想法，苍白的脸上浮现决然的笑意："同生共死。"
两人十指相扣，紫金命火前所未有的旺盛。哪吒将全部灵力注入火尖枪，枪身亮如烈日；敖丙则吐出本命龙珠，珠内冰魄精华倾泻而出。当混沌雷霆劈下的瞬间，他们迎着雷光冲天而起！
"我命由我——"
"——不由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刺目的强光吞没了一切。
哪吒感觉自己碎成了千万片。
意识漂浮在虚无中，时而看到陈塘关的桃花，时而看到龙宫的珊瑚，更多的是敖丙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他试图抓住这些碎片，却总是徒劳。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模糊地想。
忽然，一点紫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那光芒越来越强，逐渐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敖丙！他浑身散发着紫金光晕，正向自己伸出手。
"抓住我。"敖丙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像在昆仑山冰洞里那样。"
哪吒用尽全力抬起手。当两人的指尖相触时，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全身。破碎的意识开始重组，感官逐渐恢复...
"咳...咳咳！"哪吒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他躺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坑中央，四周土地焦黑，冒着青烟。天空乌云散尽，阳光刺得他流泪。浑身每一寸都在剧痛，但奇迹般地，他还活着。
"敖丙？"哪吒挣扎着坐起，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不远处，一个银发身影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哪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将人翻过来——是敖丙，但情况糟糕透顶。他胸口有个骇人的空洞，银发枯槁如草，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不...不..."哪吒慌乱地按压那个伤口，紫金命火微弱地闪烁着，"醒醒...求你..."
敖丙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却仍努力聚焦在哪吒脸上："...赢了？"
"赢了！我们赢了！"哪吒哽咽着点头，泪水砸在敖丙脸上，"你坚持住，师父马上就来...西王母...肯定有办法..."
敖丙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哪吒的脸："笑一个...我想看...你笑..."
哪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敖丙满足地闭上眼，手缓缓垂下。
"敖丙？敖丙！"哪吒疯狂摇晃他，"别睡！醒醒！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答应过的！"
没有回应。哪吒感到胸口的紫金命火正在急速衰弱——敖丙的那部分要熄灭了。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他抱紧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元始天尊踏着祥云降临，身后跟着太乙真人和西王母。
"痴儿..."天尊叹息，"为了一个龙族，值得吗？"
哪吒抬头，赤红的眼中满是恨意："滚！"
太乙真人急忙上前："哪吒！天尊是来..."
"我说滚！"哪吒周身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煞气，金莲印记完全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妖异的魔纹，"你们杀了他...我要你们偿命！"
元始天尊却笑了："果然如此。"他转向西王母，"看来你的猜测没错。"
西王母点头："灵珠与魔丸本为一体，相互克制也相互依存。敖丙以自身为容器，吸纳了本应毁灭哪吒的天劫之力...这是老身万年来见过最壮烈的牺牲。"
"但他本不必死！"哪吒怒吼，魔气越来越盛，"是你们...是这该死的天命！"
元始天尊突然拂袖，一道清光打入哪吒眉心。魔气顿时消散，哪吒瘫软在地，怀中仍紧抱着敖丙。
"仔细感受你们的命火。"天尊沉声道，"还没完全熄灭。"
哪吒一怔，连忙内视丹田。果然，在那团即将消散的紫金命火中心，还跳动着一点微弱的蓝光——是敖丙的生命之火！但它在飞速消逝，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救他..."哪吒跪伏在地，额头抵在焦土上，"求您...救救他..."
堂堂魔丸，从不低头的哪吒，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太乙真人不忍地别过脸，西王母也叹息摇头。
元始天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灵珠魔丸相生相克，既然你能活，他没理由会死。"
哪吒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有救他的力量。"天尊指向哪吒的心口，"你的命火中有他的本源，他的命火中也有你的。只是需要...一个媒介。"
"什么媒介？"
"龙族心鳞。"西王母解释道，"若他真认你为命定之人，心鳞会响应你的呼唤。"
哪吒颤抖着解开敖丙的衣襟，露出那片紫金色的心鳞。它已经黯淡无光，但尚未完全灰败。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覆在上面。
"我该怎么做？"
元始天尊与西王母对视一眼："以心换心，以命续命。"
哪吒明白了。他毫不犹豫地并指如刀，刺入自己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硬生生从心口引出一团金红色的本源之火。
"哪吒！"太乙真人惊呼，却被天尊拦住。
金红火焰缓缓融入敖丙的心鳞，紫金光芒逐渐复苏。但还不够，敖丙依然没有呼吸。哪吒咬牙，又引出一缕命火——这次是他的元神精华！
"你疯了吗？"太乙真人再也忍不住，"这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哪吒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将元神精华渡给敖丙。随着精华注入，心鳞越来越亮，最终爆发出一道冲天的紫金光柱！光柱中，敖丙胸口的空洞开始愈合，银发重新焕发光泽，皮肤上的裂痕一一修复。
而哪吒却如破碎的瓷娃娃般倒下，脸色灰败如死。就在他即将坠地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是敖丙！他睁开了眼，眸中紫金流转，胸口心鳞璀璨如新。
"傻瓜..."敖丙声音颤抖，将哪吒紧紧搂在怀中，"谁准你这么做的？"
哪吒虚弱地笑了："你...先犯规的..."
元始天尊看着这一幕，千年不变的威严面孔竟流露出一丝动容："罢了...灵珠魔丸既已相融，天劫也渡过了，此事就此了结。"
太乙真人如释重负，连忙上前为两个徒弟疗伤。西王母则好奇地打量着新生的紫金命火："有趣...非常有趣..."
三个月后，陈塘关迎来了最热闹的春日。
李府大门敞开，百姓们进进出出，脸上再无往日的恐惧。李靖站在院中，看着那个满院子疯跑的红发少年，严肃的面孔罕见地带着笑意。
"慢点！伤口才刚好！"殷夫人追在哪吒身后，手里端着药碗。
哪吒做了个鬼脸，翻身跃上屋顶："早好啦！敖丙你说是不是？"
屋檐另一端，正在赏花的敖丙闻声回头。阳光透过桃枝斑驳地洒在他身上，银发间隐约可见一对小小的龙角——这是新生后的变化。他微微一笑，眼中的紫金色比桃花还要明艳。
"伤口是好了，但元神还需温养。"他轻巧地跃到哪吒身边，接过殷夫人的药碗，"谢谢夫人。"
殷夫人看着两个少年，眼中满是慈爱："你们啊...差点吓死为娘。"
那天之后，许多事情改变了。元始天尊收回成命，承认灵珠与魔丸相融乃天意；东海龙王亲自登门致歉，与李靖把酒言欢；而哪吒与敖丙，则在紫金命火的联结下，再也无法分开——字面意义上的。
"喂！别拽我头发！"哪吒拍开敖丙的手，"再扯跟你急！"
敖丙无辜地举起手："不是我，是命火共鸣。"说着，他自己的银发也无风自动了一下。
这种小插曲近来时常发生。由于命火完全融合，两人经常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的动作，甚至偶尔会感知到彼此强烈的情绪。最尴尬的一次是哪吒偷看敖丙洗澡被发现——虽然他坚称那只是个意外。
"三太子！"一个小童跑进院子，"东海来人了，说给您送东西！"
敖丙下楼接过包裹，打开后是一条精致的额链，中间镶嵌着水滴状的蓝宝石。他耳根微红，匆匆收进袖中。
"啥好东西？"哪吒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没什么。"敖丙故作镇定，"父王送的...贺礼。"
"贺什么礼？"
敖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碰了碰哪吒的手。通过命火相连，哪吒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龙族成年的仪式，也是与命定之人缔结契约的典礼。
"你...我..."哪吒罕见地结巴起来，耳尖红得滴血。
敖丙笑着将额头抵上他的："不愿意？"
"谁说不愿意了！"哪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但得按人间的规矩来！先下聘，再摆酒，然后..."
敖丙用吻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桃花簌簌落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里有两道一模一样的紫金纹路——是命火相连的印记，也是逆天改命的证明。
远处，太乙真人欣慰地捋着胡须，西王母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命火的变化，而李靖和龙王...好吧，他们还在努力适应这个新关系。
"我说亲家，"龙王干咳一声，"聘礼清单你看..."
李靖板着脸："先谈嫁妆。"
春风拂过陈塘关，带来新的故事与传说。而那两个少年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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