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南垂山林,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笼罩。枯黄的树叶铺满蜿蜒的小径,在寒风中发出簌簌的低语,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无数故事。
腐叶在泥地里沤出腥甜气息,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
苏瑶赤足踩过布满青苔的石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竹篓里的艾草与紫苏压得她肩头发沉,勒出两道深红的痕迹,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重量。
山腰处的猎户王伯染了风寒,她得赶在日落前把药送下山。
她脖颈间挂着用藤蔓编织的护身符,那是幼年时母亲编成,虽早已干枯褪色,却被她视作珍宝。八岁那年山洪暴发,浑浊的洪水如猛兽般席卷而来,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托举上老树,自己却被无情的洪水卷走,自此,这片山林便成了她唯一的家。
常年与草木野兽为伴,让苏瑶掌握了独特的生存本领,也拥有了能与动物沟通的神秘能力 —— 只要凝神注视,便能感知它们的情绪,甚至理解简单的诉求。这些年,她靠着这项能力,在山林中与各种动物建立起微妙的信任。
“沙沙 ——”
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惊飞的夜枭发出刺耳啼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格外阴森恐怖。
苏瑶攥紧采药锄,自幼在山林讨生活的直觉让她寒毛倒竖。她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
她缓缓拨开带刺的藤蔓,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警惕。腐叶堆里赫然躺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那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黑袍碎成布条,数百只眼睛半数紧闭,剩下的泛着猩红血丝,如同燃烧的火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他胸前焦黑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那是神火山庄的神火造成的灼伤。
“滚……” 嘶哑的低吼震得苏瑶耳膜生疼。百目妖君残存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收缩成针尖,眼中射出冰冷的杀意。他指尖弹出的蛛丝却绵软无力地垂在地上,暴露了他此刻虚弱的状态。
他挣扎着想起身,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牵动伤口后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苏瑶沾满泥土的裙摆上,形成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苏瑶的采药锄当啷落地。她认得这伤口,半月前山下告示栏贴着悬赏令,说南垂妖王为纪念全族被南宫家灭门的毒娘子,在废墟上重建摘星楼,用南宫子弟的白骨铸铃。
面具团首领王权弘业亲自带队围剿,如今看来,这妖王终究是重伤逃到了此处。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怜悯。这个传说中凶狠残暴的妖王,此刻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无助地躺在地上。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曾用草药救活被兽夹困住的白狐,后来那只白狐总会在她采药时送来野果;又想起去年寒冬,她用干草为冻僵的刺猬搭建巢穴,开春时刺猬带着家族为她驱赶偷食庄稼的田鼠。
这些回忆让她鼓起勇气,再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