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得太重了。” 苏瑶蹲下身时，竹篓里的药材相互碰撞发出轻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她从篓底摸出捣碎的紫珠草，这是去年在毒蛇巢穴旁采的，止血效果奇佳。百目妖君想要挣扎，却因失血过多浑身绵软，只能任由这个人类少女摆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困兽。
敷药时，苏瑶的手指突然顿住。妖君腰间缠着褪色的红绸，金线绣着半朵曼珠沙华 —— 与她母亲梳妆匣底的绣样如出一辙。“这是……”
她下意识触碰，百目妖君却猛地抓住她手腕，指尖毒刺几乎要刺破皮肤。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苏瑶疼得脸色发白，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别动！” 他的喘息喷在苏瑶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这是毒娘子的…… 最后的遗物。”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仿佛这个话题触碰到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涌来。三个月前的雨夜，毒娘子全族被南宫家修士屠戮殆尽。那一夜，天空被鲜血染红，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百目妖君赶到时，只看见燃烧的村寨和挂在树梢的婴孩襁褓。熊熊烈火中，他仿佛看到了毒娘子绝望的眼神。从那以后，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如今重建的摘星楼本该挂满纪念故人的灯笼，却成了王权弘业围剿他的刑场。每一块砖石，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痛苦和愤怒。
“我去寻凝血草。” 苏瑶抽回手，竹篓里的当归散落在地，“你再撑一撑。” 她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转身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呢喃：“为什么…… 要救我？”
风卷着枯叶掠过，将这三个字揉碎在晨雾里。
山林深处，几只灰兔突然竖起耳朵，用前爪急促刨地。苏瑶驻足倾听，在与兔子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她读懂了它们眼中的恐惧和警告。
她转身朝着西南方向奔去，脚步匆匆，却又小心翼翼。那里的腐木堆下，或许藏着能起死回生的凝血草。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百目妖君那充满仇恨和痛苦的眼神，还有腰间那半朵曼珠沙华。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也许是因为那相似的绣样，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怜悯。而此刻躺在血泊中的百目妖君，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在仇恨之外，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震颤。
他握紧腰间的红绸，伤口的灼痛比不上回忆带来的剜心之痛 —— 毒娘子临终前托人送来的半朵曼珠沙华，终究没能等到另半朵合二为一的那天。
他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不明白这个人类女子为什么要救自己。在他的认知里，人类都是残忍的刽子手，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这个少女的眼神，却如此清澈，如此温柔，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一部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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