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烬·轮回错》第五章:识海迷局
寒潭祭坛的血色光芒刺入眼帘时,顾云舟忽然坠入一片纯白。霜华花瓣在虚空中漂浮,每一片都映着记忆碎片——前世沈砚冰在寒潭替他渡气时颤抖的指尖,今生李慕然在客栈为他描眉时滑落的黛笔,还有某个雪夜,他看见沈砚冰跪在冷月宫祖师像前,掌心插着霜华剑,血珠滴在“双生共陨”的石碑上。
“阿舟,别看这些。”李慕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云舟转身,看见他站在由霜华锁链织成的牢笼中央,每根锁链都连着自己的魂魄,“这里是识海幻境,血煞教想借祖师残魂乱你心智。”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赤焰深渊中升起一道虚影——鹤发童颜的老者,眉心嵌着半块霜华玉佩,正是血煞教祖师。“小辈们,可知道为何‘霜华诀’需双生双灭?”他声音如碎冰撞击,“百年前,我与冷月宫宫主本是道侣,她却为了天下天下,要毁去我们共修的功法。”虚影伸出手,掌心躺着半颗冰封的心脏,“我剜了自己半颗心,炼成这诅咒,让后世所有合修者都像我们这般,永生永世困在爱与恨的冰窟里。”
顾云舟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为何圣女颈间银戒刻着“砚冰”,为何她对冷月宫禁术如此熟悉——她前世定是冷月宫宫主的弟子,目睹了祖师爷的背叛,才带着赤焰残功创立血煞教。而沈砚冰,不过是这百年诅咒中,又一对被献祭的棋子。
“看够了吗?”李慕然忽然拽紧锁链,顾云舟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梅香,却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气——那是魂魄即将消散的征兆,“别听他胡扯,这老东西不过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他低头咬住顾云舟耳垂,齿间带着安抚的力道,“你忘了吗?在黄泉道时,我曾发过誓,若有来生,定要让你先爱上我。”
记忆如潮水涌来。顾云舟看见前世的自己在寒潭醒来,沈砚冰浑身是血地抱着他,说“阿舟别怕,砚冰带你回家”,却在转身时咳出黑血——那时他便该知道,沈砚冰早已用“霜华引”透支了魂魄,却仍强撑着替他描眉、喂药,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
“砚冰,你这里……”他伸手按在李慕然心口,那里本该有颗跳动的心脏,此刻却只有一片冰凉,“早就空了,对不对?你渡给我的半颗心,才是支撑你活到现在的根本。”
李慕然瞳孔骤缩,霜华锁链突然收紧,在顾云舟腕间勒出血痕:“不许说这种话!”他指尖划过顾云舟唇畔,那里正渗出与他相同的黑血,“我们共用一魂,你的心便是我的心,你的痛便是我的痛——这样不好吗?你永远不会孤单,而我……”他忽然笑出声,眼尾朱砂痣在识海中妖冶如血,“永远能在你灵魂最深处,看见那个只属于我的阿舟。”
赤焰虚影忽然冷笑:“沈砚冰,你以为用锁链困住他的魂魄,便能避开诅咒?当年冷月宫宫主也是这般困住我,却终究抵不过天道——”他抬手,深渊中浮现出圣女的身影,她正将霜华剑刺入李慕然肉身的心口,“瞧瞧,你的肉身正在被蚕食,若再不融合魂魄,便要永远困在这识海幻境了。”
顾云舟惊惶回望,只见李慕然的肉身倒在祭坛上,心口插着的霜华剑正在吸收二人魂魄的光芒。圣女站在一旁,颈间银戒发出红光,与石壁上的“双生共陨”图腾遥相呼应——原来她真正的目的,不是献祭,而是让他们重演祖师爷的悲剧,剜心合修,成就新的“霜华诀”。
“阿舟,别看她!”李慕然突然捧住他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记住,这世上只有我能护你,只有我配爱你。当年你在寒潭说‘砚冰哥哥,我怕’时,便该知道,你的恐惧、你的眼泪,都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他忽然低头,吻住顾云舟颤抖的唇,舌尖卷走他喉间的血,“所以别怕,就算要再剜一次心,再跪一次黄泉道,我也会攥紧你的手,让你永远活在我的偏执里。”
识海突然震动,霜华锁链寸寸崩裂。顾云舟看见自己的魂魄正与李慕然的残魂纠缠,每一道融合的光芒,都在灼烧他后颈的印记。而血煞教祖师的虚影,正缓缓逼近李慕然的肉身,掌心泛着吞噬魂魄的黑光。
“砚冰,我们必须出去!”他拽住李慕然的手,霜华剑的剑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心,“用‘霜华合璧’,哪怕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慕然却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握剑的手:“阿舟,你忘了吗?合璧的代价,是要剜去你半颗心。”他忽然推开顾云舟,霜华锁链重新凝聚,将他困在识海边缘,“这次,换我来做那个被剜心的人。你只需记得,无论轮回多少世,我都会在黄泉道等你,用残魂为你铺路,用偏执为你筑巢。”
“不!”顾云舟挥剑砍向锁链,却发现剑刃竟穿过自己魂魄,“你说过寸步不离,你说过要带我看东海日出——”
“嘘——”李慕然指尖抵住他唇,肉身那边,圣女的剑已完全没入他心口,黑血顺着嘴角滴落,“东海日出太冷,霜华满地才适合我们。阿舟,别怕,等我……”
识海突然崩塌,顾云舟坠入无尽黑暗。最后一刻,他看见李慕然的残魂化作千万霜华花瓣,将他包裹其中,每一片都刻着“阿舟”二字——那是他在黄泉道跪了三千日夜,用指尖血写下的执念。
寒潭水灌进口鼻的瞬间,顾云舟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祭坛上,李慕然的肉身正紧紧抱着他,心口的伤已愈合,却仍在渗出黑血。圣女倒在一旁,颈间银戒碎成两半,露出内侧刻着的“砚冰吾爱”四字,早已被赤焰灼得模糊。
“醒了?”李慕然沙哑的声音响起,指尖擦去他眼角的泪,顾云舟这才发现,他的朱砂痣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别难过,血煞教祖师的残魂被我们合力绞杀了,以后……”
“以后?”顾云舟打断他,伸手摸向他后颈,那里的霜华胎记已完全消失,“你的魂魄……是不是只剩一成了?”
李慕然笑而不语,低头吻他额角:“阿舟,你知道吗?在识海里,我看见你前世坠崖时,眼里映着的不是云雾,而是我的脸。”他忽然抱起顾云舟,踏碎祭坛上的赤焰,“现在,我们该去冷月峰了。那里的霜华,已经等了我们五百年。”
寒潭水在身后结冰,顾云舟望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忽然明白,所谓“双生双灭”的诅咒,从来不是惩罚,而是沈砚冰求来的恩赐——让他在每一世轮回中,都能被这个人用偏执与深情锁在身边,哪怕魂魄千疮百孔,也要在霜华树下,说那句“阿舟,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