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黑暗并非空无一物。
在应急灯光无法触及的边缘,隐约能看到无数巨大管道和机械装置的轮廓,如同蛰伏在深海中的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而狰狞。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避难所,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机械的坟场。
贺峻霖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张真源的另一侧,双目紧闭,眉心拧成一个死结,额角沁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他正在用尽自己每一丝精神力,试图去感知、去凝聚那股曾经在他指尖温顺流淌的治愈能量。
可他的身体内部,此刻就像一片被烈日抽干了水的河床,干涸、龟裂,任凭他如何苦苦求索,都榨不出半点湿润。
那股熟悉的力量,仿佛彻底抛弃了他,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觉。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医者而言,是极致的酷刑。
他能清晰地诊断出张真源身体的每一处衰败——肺部因挤压造成的微细血管破裂、多处骨裂引发的内出血、以及因为长时间深度昏迷导致的机能缓慢衰竭……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一阵急促到疯狂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片死寂!
那声音,尖利而刺耳,来源于贺峻霖放置在张真源胸口的一台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
小小的屏幕上,代表心率和血氧的绿色曲线,正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疯狂向下跌落!
那刺目的红色警告标志,如同地狱的烙印,在屏幕中央疯狂闪烁!
严浩翔“怎么回事?!”
严浩翔像一头被惊扰的豹子,瞬间从地上弹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带起的风都透着一股焦灼。
只见平躺着的张真源,身体开始出现小幅度的、不受控制的抽搐,他那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变得更加急促而短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的声响。
他那张惨白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骇人的青紫色。
是缺氧。
这片被循环了千百次的“陈旧”空气,对于一个健康的躯体尚可勉强维持呼吸,但对于张真源这样机能濒临崩溃的重伤员而言,每一口吸入的,都是缓慢扼杀生机的毒药。
严浩翔“贺儿!”
严浩翔目眦欲裂,那声嘶吼几乎撕破他自己的声带,冲着那个还在闭目苦苦支撑的背影咆哮。
严浩翔“用你的能力!快!”
贺峻霖猛然睁开双眼,那双一贯沉稳冷静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密布的血丝与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几乎是整个人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按在张真源的胸膛,将自己仅存的、全部的精神意志,疯狂地、不计任何代价地,朝着掌心之下那片冰冷的皮肤灌注而去。
温暖,快回来!
那股熟悉的、可以抚平创伤的能量,给我动起来!
然而,他的掌心之下,空空如也。
